他们隔得很远,呜呜咽咽的哭声传过来,好不可怜。
观栩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奚见清,过来。”
竹叶青再不见半点凶相,乖乖从水中浮起,把她接了过来。
他抹了抹她哭花的脸,迟疑一瞬,最终还是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后背。
她已经不是孩子,双手环过,刚刚好。
奚见清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下落。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后怕和悔恨不知为何成了不尽的委屈。
下次,我不会再走了,真的……
“小蛇——!!!”王昶的声音被空腔放大,在头顶回响。
昨夜一放下向导们,他们就进来找人了,只是大海捞针般没有头绪,方才被变异体控制着来到这里,刚清醒过来就看见凶悍的竹叶青在拆家。
众人用钩索攀着岩壁爬下来,在底下汇合。
王昶一落地就冲上来,愤怒道:“你……!你都不听话!让你别进来还进!不要命了是不是!!!”
看得出来他真的生气了,奚见清默然听训,队员们也不带劝的。
直到她身体晃了一下,有些不支,他才发现她似乎不对劲,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心,眉心立刻拧成一团,将人背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祁阳和叶展信也立刻带着观栩和张觉跟上,有他们在,撤离速度快了很多,一行人平安回到哨塔,筋疲力尽之下,一沾床就睡死过去。
塔内的医生为奚见清做了全面的检查,重新注射针剂,条件有限,眼下也只能靠她自己好好休息。
ES15队长站在哨塔顶,远远看着还在流出湖水的某几个山洞口。
前期的大半探索已经失去价值,水流直接把山冲穿了,地质环境完全改变,还不知道那里今后会死多少东西。
采集,采个锤子!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也送走了很多变异体,很多很多。
1和10队真是走哪杀哪儿!反正不关15的事!
终于睡了这两天唯一的一个好觉,观栩醒来后洗了个澡,准备去食堂吃点东西,一走进去便看见严旻愣愣地坐在桌旁发呆,饭菜似乎早已凉了。
他给自己打了份饭,坐在他对面:“怎么了。”
严旻抬起头,想说什么,但对象是他的话,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
观栩:“?”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会让人误会,严旻连忙解释,“队长,我不是对您有什么意见,就是……比较惆怅。”
“方便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建议,不方便也可以不说。”
严旻面露纠结:“也没什么,那个……呃……您可以听听就算,别往心里去。”
“好。”
一口答应下来的观栩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失恋了,”他语气幽幽,眼神惨淡,“暗恋无疾而终,可能再坚持下去会给她造成困扰吧……我觉得,我的暗恋对象,她……心有所属。”
观栩发现自己一秒钟就能把这句话里的所有人物关系都套进去,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建议可以提供,只能说:“也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没错的,”严旻认真道,“我的直觉很准,如果她只对一个人区别对待,那一定是爱情。”
观栩:“……”
不,也有可能是恩情。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的严旻看了眼他,再次长叹一口气:“她的心上人我也很喜欢,现在一想到他们在一起就觉得般配得不像话,我只是个局外人罢了,还那么弱小,半点也配不上她……”
这些话让观栩连安慰都找不到突破口,只能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头用餐。
严旻:“队长,您不擅长解决情感问题吗?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他摇摇头。
不擅长,很不擅长。
从食堂出来,观栩在走廊上站了许久,最后用通讯器发了一条消息。
【观栩】:之前你把一个哨兵从永夜状态带回来了,后来呢,你们相处得如何
【小学生2号】:你说罗渊?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看到这个名字,观栩意外地扬起眉梢,想起某些事情来。
【小学生2号】:当然他属于极端情况,很多经过安抚的哨兵并不那样,见了面都很有礼貌,喊我霍姐姐,有几个小朋友每到过节就往家里送东西,拦也拦不住
【小学生2号】:怎么突然问这些
【观栩】:没什么
原本想去看看她,最终他选择去作战室。
奚见清,别问。
也别太有礼貌。
第17章 你怎么,还骂我
床头灯散发着微弱的暖光,房间里的温度定在16℃,床上的人却大汗淋漓。
奚见清紧闭双眼,呼吸短促,困在噩梦中挣脱不出来,睡得很不安稳。
她似乎成了蜷缩在山洞里进食的困兽,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蠕动,逐渐脱离,撕裂般的疼痛不断自后背传来,顶着脊柱直接冲上后脑,让人不由颤抖起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人数不少,奚见清看到眼前的场景清晰了几分,却不是什么山洞,而是一幢建筑。
刺眼的阳光透过成排的落地窗,在地面上映下一片片斜角方格。
偌大的房间里,红色粘液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覆盖住一整面墙,又铺开在地上,一部分逐渐变得坚韧,一部分却还在不断地滴落,发出粘稠的声音。
血红色的触手缠住一副变异体的残躯,碾压收紧,逐渐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根顶端逐渐裂开,一个肉红色的卵混着红色粘液从顶端挤了出来,落在另一个卵旁边,都近乎篮球大小。
粘液不断地覆盖在卵上,将它们层层包裹,它们发出的轻微鼓动顺着红丝四散开来,好像整个房间都活了过来。
奚见清低头看了眼自己,人类女性的身体矫健有力,却被后背的触手支撑着在地上飘行,双脚并没有与那些东西直接接触。
层层叠叠的脚步声逐渐上楼,停在门前,什么东西撞了上来,门板立刻变形。
她不甘地看了眼那两个卵,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这座建筑楼层很高,触手攀住墙壁做了好几次缓冲才勉强落地,产后太过虚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而在某一个越过玻璃窗的瞬间,她从一片模糊里捕捉到了自己的脸。
有六只血眼!
“轰”的一声巨响,门板彻底倒下。
她仰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耸的广电塔,一个男人冲到窗户边上和自己对上了视线。
他灰绿色的皮肤上遍布褶子,缩小成一颗绿豆,模糊的呼喊传来:“……希……”
触手陷进雪里,她像蜘蛛一样贴着地面,头也不回地爬进暴风雪中。
奚见清撑起浮肿的眼皮,入目是哨塔黢黑的天花板,电子钟上的数字跳了一下。
凌晨4:43。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在发低烧,便从床头柜上拆了两粒药,就着冷水服下去,愣愣地看着地面发呆。
病得也太糊涂了,怎么会做那样真实的梦,年纪轻轻的就有了分娩的经验,这合理吗。
那个长得很奇怪的男人又是谁,也是变异体?
“哒哒哒!”
一阵敲门声拉回奚见清的注意力,等了约莫十几秒,外面的人没得到回应,就自行推了进来。
是王昶。
他手里端着一碗粥,见她已经醒了,便在床边坐下,舀起一勺直接递了过来。
奚见清抗拒地皱起眉,完全没有胃口,怎么会有人五点不到就吃早……
余光瞥见时钟。
等会儿,已经八点多了吗?她不就发了几分钟的呆吗?!
喂饭的人板着张脸,勺子一动不动,大有她不吃就绝不收回去的意思。
她只能低头咽下,看了眼他的表情,小声嘀咕:“你怎么,还骂我。”
王昶抓狂:“从进门到现在我一句话都没说!”
“用眼神。”
“看你也不行?!”
“不行。”
他一勺粥堵住她的嘴:“有理了你还,就没想过万一他已经死了,结果你也折在里头怎么办?”
“可万一,他没死,我不救,他死了。”
“那也没不是你的错,又没人会怪你。”
“不怕怪我,怕他危险。”
如果王昶的心思像严旻一样细腻,大概就能从这句话开始转变看待事情的角度,但可惜——
他说:“你也玩宿敌那一套?他只能输给你,不能死别人手里?”
奚见清两眼茫然,她是这个意思……吗?
只是,在山里大闹了一通也没能看到他的精神体,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已经不太可能完成了,遂伸出手拽拽王昶的袖子。
“想看他的,任务记录。”
王昶:“他可能会被委派去执行一些秘密任务,任务记录就跟精神体一样是最高机密,别说是我,就算是我爸都不一定查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