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一个S级向导的代价是白塔很难承受的！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青影袭来，以他们为中心，长尾扫倒成片触须，从里面捞出来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甩了过来。
向导们手忙脚乱地接住队友，仰头看着将他们环抱其中的“巨蟒”。
翠色竹叶青的每一片蛇鳞都像巴掌大的玉片，精雕细琢，泛着迷人的光泽，蛇身粗过树干，蛇首高过树冠，朱砂红色的竖瞳俯瞰着渺小的他们。
极致妖冶极致暴力的一个精神体。
有人后知后觉地想，不是，为什么他们都叫她“小蛇”啊，这小吗？这小吗！
观栩看着这条竹叶青，待发现红如玉髓的蛇尾末端有几片蛇鳞上的花纹组成了一朵熟悉的花，有些发怔。
蛇尾又绕了一圈，单独缠住他，这双重保护的优待令人安心，他将手放在它身上，稳定的起伏传到他的掌心，就像活物一样在呼吸。
它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尾巴一扫，不轻不重地拂开他的手。
他一顿，然后低声笑了一下。
不太合时宜，但他没忍住。
这是奚见清所能施放精神体的最远距离，人却还没能赶到。
竹叶青精神体适时出现在脚下，她在半空顺势调整身位，躲避紧追而来的酸液，下落后迅速起跳，以极快的速度前进。
只见一道疾影从树枝间闪过，奚见清便扛着巨镰从天而降，10队成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立刻被那只紧追着她不放的巨大变异体震惊了。
体量近于象的螳螂变异体背上生着数对急速震动的透明翅膀，也像奚见清一样一起一落，每次起飞，嘴里都叼着不同的变异体。
本不该愈合的肢体断面逐渐修复，它也不断地展露出其他生物的特征，尾部如蜜蜂一般的尖刺正喷溅着深绿色的液体，死死锁定着她。
地上的触须将没来得及回收的结晶体包裹住，表面腺体分泌出极细的丝线穿透了已经死去的变异体尸体，支撑着它们爬起来，横亘在奚见清冲向1队的路上。
越来越大的厮杀动静让半个EA6区的变异体开始躁动，逐渐向这里汇聚。
不对……
奚见清微微蹙眉，变异体互相融合需要时间，不可能即刻生成新的变异体，融合不稳定甚至会自行解体。
“它们已经提前融合了，以触须统一意志，”观栩沉稳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想，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群A级，而是一个S级的变异体。”
这样的精神力、攻击力和智商，在S级变异区深处也是一方霸主，不知道它是在A区升到了S级，还是从S区来到了A区。
他希望是后者，但理智告诉他前者的可能性更高，那么EA6区的情况就比预估的更糟糕。
而1队遭遇埋伏也印证了他的另一个猜想：这个变异体的目标恐怕是自己。
他们是两天前来到6区的，原本只是稍微活跃的信号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成倍地增长，就像感受到威胁后产生的应激反应。
奚见清握住巨镰，开始深呼吸。
要疯一点，还要再疯一点。
所有向导都感受到了她的精神力波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暴走了要暴走了要暴走了……
呃，好，已经暴走了。
他们下意识看向观栩，见他神情难得凝重，难道连队长也安抚不了吗，那这个哨兵可能会彻底堕落成杀戮机器，徘徊于“永夜”。
“奚见清，”他念她的名字，“你可以更放肆些，我会把你带回来。”
战斗中的他在分析局势时，冷酷到令人不适。
他能感受到她理智尚存，虽然只有一线，而眼下这种情况，需要她做出更大的牺牲，否则他们很难走出这里。
耳机那端传来清冷的少女音，没有起伏，也不带任何感情，他能想象她说出这句话的表情。
“不要。”
频道里诡异地静了一瞬。
王昶麻木地轰死一只变异体，应该从来没有公共哨兵如此干脆地拒绝过观栩吧。
在那些S级哨向执行秘密任务离开白塔后，他就是现有的最强向导之一，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了队长，副队们包括部分队员是年长他几岁甚至几十岁的前辈，跟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代理队长性质完全不同。
不愧是我们小蛇！
没有迟疑，观栩立刻更改方案：“15队回防，10队拖住螳螂变异体，我会找出控制触手的变异体实际位置，1队注意哨兵，同时威慑附近变异体为我争取时间。”
他话语一顿，补了句：“我不能在你身上放太多精神力，需要你自行控制一段时间，直到战斗结束，能做到吗。”
这只变异体占据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如果不是这个勘探任务让他们发现异常，等它完全控制EA6区，恐怕人类方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摆平。
它的精神力很强，逐步吞噬了周围的其他变异体，却并没有完全剥夺它们的自主行动能力，也没有吸收他们的结晶体，所以他们都被骗了过去，误认为它们是单独的个体。
本体的战斗力不会太强，但藏木于林，找到它需要时间。
奚见清极轻地“嗯”了一声。
观栩的精神力开始向外铺开，尽可能多地覆盖住周围所有变异体。
竹叶青一直守在他们身边，尾巴一扫一大片，张口咬住一个丢开一个，蛇毒在变异体的身体里蔓延，从麻痹到窒息不过数分钟，快得惊人。
她的每一击都尽可能落在结晶体上，借爆炸让变异体失去行动力，可是变异体生生不息，仍在不知死活地扑上来，更多的变异体则围攻向导们，竹叶青很快遍体鳞伤，精神体与哨向共感，这种痛楚也清晰地传回了她身上。
耳畔嘈杂的声音放大无数倍，无孔不入地往她脑袋深处钻。
铁锈味、腐烂味、变异体腥臭的涎水味、昆虫吐汁的酸涩味，混杂成难以言说的味道令人作呕。
衣料在皮肤上摩擦，像千万根针刺得人浑身难受，汗水出一层干一层，遮盖住每个毛孔，黏腻不已。
不能完全失控……不能完全暴走……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也没有人会像他一样……
“找到了。”
观栩干净的声线像是拨动的琴弦，他的精神力瞬间扫去所有冗余信息，指引着她。
“这里。”
奚见清的视线定在一只树状变异体上，它在这片森林里毫不起眼，在一众奇形怪状的变异体中，也显得正常许多。
攻击本能先于理智，她向它疾冲而去，可下一秒它又突然出现在她的斜右方。
观栩眼看着奚见清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又眼看着她巨镰落空。
她的攻击方向并不是他指的方向。
这只变异体很狡猾，不仅持续对她发起精神力攻击，还在操纵其他变异体不断释放毒雾，从生理上不着痕迹地影响了五感过于敏锐的哨兵。
这场战斗令它意识到，这个哨兵和自己一直想干掉的向导一样恐怖，不把他们杀死在这里，等他们卷土重来的时候，死的绝对是自己。
奚见清的攻击开始混乱，处在她攻击范围内的队友见势不妙，立刻连滚带爬地后退。
她眼前虚影重重，似乎连地面都开始扭曲，唯一的意识就是一定要摁安抚剂注射器，让自己暂时脱离暴走状态。
一管打空。
可躁动的情绪并没有半点平复，S34号安抚剂对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失效。
奚见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浑身剧烈颤抖，无法维持住巨大的精神体，竹叶青却仍是坚持单独缠住了观栩。
迷瘴笼罩住所有思绪，焦躁不安的负面情绪不断积累，终于在某一刻，拼命绷紧的那根弦彻底断开。
观栩望着奚见清，没有人能从他手里夺走他对她的控制权。
他的精神力开始收束，改作一种特殊的波动，与她建立起精神联结，叩开了那扇封闭已久的，通往她精神图景的门。
第5章 边吃边……哭？！
门后是一个建筑破败颠倒的城市，观栩意外发现这里以青榆镇为原型，却比它大得多，由很多风格明显不同的地块拼接而成。
相同之处在于草木以空气为养分，毫无节制地扩张，无数变异体在这里大肆捕食，人们绝望地呼喊着，求救着，祈祷着。
外界的一切信息都在刺激着五感过于敏感的哨兵，无时无刻给他们带来精神压力，他们记忆力超群，又很难忘记这些无效信息，体现在精神图景中便是不尽的混沌。
观栩一出现，如冷水落入沸腾的油锅，所有变异体都疯了似的向他扑了上来，眨眼又被无形的精神力巨浪拍碎。
这得是多久没做过精神疏导才会有如此糟糕的图景，在这种状态下还没有发疯的她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走进城市，步步踏平乱象，直到一个年幼的孩子和自己迎面相遇，弯月牙似的眼睛干净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