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这个人刚刚在憋笑。
她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已经坐回去翻开书卷的江瑶注意到她的凝视,微微一扬眉。
我脸上有题目?江瑶没说话,夏鸢却莫名觉得她在问这句话。
一瞬间女主清艳绝伦的脸和少女时期的噩梦兼教导主任不怒自威的龙颜相重合,夏鸢飞快低头,开始做题。
然后她茫然地看着被放在桌上的纸张,久久没有动笔。
边上的小红终于把她足足快五十字的名字写到一半了,余光注意到夏鸢还坐着一动不动,连忙捣鼓她,“夏夏!”
夏鸢猛然回魂。
有些人看着人还在,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夏鸢连忙收拢心神,把笔拿起来。
然后再度眼神放空。
还不如死了呢。
一题都不会——写出灵力在经脉里的五个关键运转点?写出殇雪草与绯红珠的合用效果?画出大嘴兔的特殊身体构造?
这我哪会啊。
夏鸢盯着卷面半晌,半天才颤颤巍巍写下一个“解”。
字迹如此抽象的一半原因是因为手抖,一半原因是因为她不会写毛笔字。
好绝望。
边上同学奋笔疾书,而夏鸢汗如雨下。
当她正在目光空茫开始观赏人生走马灯的时候,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
夏鸢悚然一惊,没等她做出反应,清冽的冷香在她身上一拢而过,紧接着她手上的卷子被抽走了。
夏鸢直起身子,汗流浃背地看着正垂眸审视她试卷的江瑶。
或者说得更明确一些,是只写了原主名字“夏夏”和一个“解”字的试卷。
以一种像是狗爬出来的字迹。
半晌,江瑶抬起眼来,黑眸幽幽地看着越发心虚的夏鸢。
“那什么...”夏鸢很真诚,“我后面会好好补习的。”
江瑶盯着她,过了几秒,轻声叹了口气。
随后将试卷放回她的桌面上。
夏鸢正要伸手去拿,江瑶却止住了她,自顾自将自己的手抚上宣纸。
清光一现,在光芒消失的末尾,有冬日薄冰反射似的浅淡七彩虹光一闪而过。
江瑶若无其事直起身,“接着做吧。”
夏鸢看看江瑶负手离去的身影,又低头去看重新被随机出题目的试卷。
第一题。晴天还是雨天比较适宜调养身体?并简述理由,能够自圆其说即可。
第二题。什么颜色可以帮助舒缓精神?要求同上。
第三题。喜欢狗还是猫?同上。
...
主观题我会!夏鸢一下子精神起来,正要挥毫作答,突然侧头闻了闻自己肩上的衣料。
沾上了大师姐的味道。
夏鸢打了个小喷嚏,皱了皱鼻子,没忍住又嗅闻了一下。
有点子好闻。
第5章 凭什么你就能像个正常人一……
一炷香之后,江瑶坐在讲坛前结了个法印,众人手里的卷子慢慢腾起,朝着她如游鱼般依次飞去。
“天哪,真是恐怖如斯。”夏鸢边上的小红低声道,“明明是简单的御物术,但大师姐对灵力的操纵如此精密,可见她实力深不可测。”
?夏鸢侧目。
小红眨了眨眼,又重新恢复了她魔性的语气词,“好难的题目呀。”
夏鸢干笑一下。
她的题目就和小学时最流行的心理测试一样的,还是不拿出来现眼了。
“哎。你的问题是什么呀?”小红还是不依不饶,缠着夏鸢问,“也许有重合的,我们对对答案嘛。”
被开后门的夏鸢汗如雨下,大脑飞速运转怎么把事情给糊弄过去。
讲坛上的江瑶轻咳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她的身上。
“开始讲课。”她说,随后转身召出用于书写示意的石板。
今天的授课内容是化形术。
夏鸢这帮弟子都是刚入门的小菜鸡,江遥自然不会讲什么高深的内容,语速放得很慢。
平心而论江瑶的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的,就像是山涧泉水淌过寒石。
不秀气,也不过分冷硬,是一种极度中性的悦耳。
夏鸢听着听着就开始发呆了,直到被小红猛得捅一肘子才回过神来。
理论讲完,当然就是实战时间了。
他们要化一朵花出来。
夏鸢开始出汗了,她哪里会这种东西,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硬着头皮按照江遥方才讲解的步骤去做。
失败了才正常——毕竟她是不学无术小师妹。
人一旦看开了就会变得很阳光,夏鸢不抱期望地按江遥所说,去想象一朵花的轮廓,然后用灵气去把它勾勒出来。
夏鸢一闭眼,繁杂的画面就如流水一样冲刷而来。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她无法不去想自己将来多舛的命运。
挣扎良久,夏鸢睁开眼,她的手心果然还是空空如也。
边上的小红已经拿着一朵金灿灿的大牡丹花在往头发上簪了。
夏鸢下意识回头去看江瑶,大师姐正背对着她,负手指导别的弟子。
夏鸢长久地凝视她。
能够看见自己笔下人物活生生出现在面前,也许是件幸运的事情,也许不是。
夏鸢不知道。
她已经和下笔的小女孩相隔了太多春秋,以至于她无法回忆起当时的心绪。
但应该是憧憬的。
毕竟这是诞生于她笔下的第一个梦想。
夏鸢合上眼,任凭破碎的画面朝她汹涌而来,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想象,哪些是她经历过的记忆。
她只是一个被烦恼缠身的凡人。
“吾心如明镜,凡所鉴照,尽皆清明。”有人在她身后轻声说,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肩上。
在一片混沌中,突然出现了几缕细微的光线,夏鸢下意识着追着那光线跑去。
尽头空无一物,只有浮动着的暖黄色光线。
夏鸢莫名感到了一种厚实的安心感。
隐隐约约的,她闻到了一股带着灰尘气味的老旧木质香气。
夏鸢想起来了。
这是她儿时书桌的味道,是她最安全的小角落的气息。
在这里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夏鸢慢慢呼出一口气,细细地勾勒出一朵花的轮廓。
一如儿时在笔记本上认真写下诞生于她的世界。
手心里传来柔软的触感,夏鸢睁开眼睛。
一小捧粉粉蓝蓝的五瓣小花。
“你这是什么呀。”小红很不见外地凑过来,“没见过这种花。”
夏鸢一囧。
难道你没见大师姐笑过?
背着大师姐变她笑出来的花,这种事情看上去有些缺德甚至有些变态,夏鸢连忙要把花给藏起来。
然而她鬼使神差一回头。
白衣女子正负手立在她的身后,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夏鸢:。
她当机立断,拢着花就要往袖子里藏,然而江瑶出手更快,一下子就攥住她的手腕。
夏鸢僵住了,杏眼圆滚滚地看着江瑶。
江瑶也莫名顿了一下,淡定地收回了手,随意拿起一朵花看了看。
“不错。”她说,随后接着验收另一位弟子去。
夏鸢:...
不愧是女主,格局真大。
正对女主宽大的胸怀大为赞叹之时,她听见小红懊恼地轻叫一声。
她们小菜鸡说到底灵力有限,化出来的东西并不能持续太久,小红的大金牡丹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光秃秃的花杆子。
夏鸢低头,自己桌面上粉粉蓝蓝的小花已经消失殆尽。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
下课了。
夏鸢刚要放松瘫下来,就被小红一下子拉起来,“走走走我们去看交换生!”
夏鸢试图拒绝,“你去吧,我想瘫会儿。”
“那可是帅哥。”小红严肃道,“超级大帅哥。”
夏鸢一下子精神了。
“我要去。”她正色道,“我爱看帅哥。”
下一秒夏鸢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夏鸢被小红牵着挣扎不脱,像一只失去灵魂的粉色浴花一样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社交恐/怖分/子了。
小红挽着她就像挎着一个崭新的昂贵包包,和每个遇见的人打招呼并且热心介绍,“看,这是小师妹!”
从讲经堂跑到宗门操练场那里,不算长的一段路,夏鸢已经成了一只头顶被揉搓得乱蓬蓬的炸毛花栗鼠。
好惨。好想哭。
夏鸢痛苦捂住脸。
小红把夏鸢和所有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路人介绍过一遍,依旧是兴致高涨,四处张望着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她突然咦了一声,“大师姐动作也太快了呀!”
明明是在所有人之后才离开讲经堂的,结果现在已经在操练场指导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