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她已经成年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如果她还一直这么窝囊下去，她在她妈妈面前将永远是个下位者。
白圆圆对上王品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我已经成年了，喝酒和交友，我都该有自己的选择权吧？”
她希望自己能够强大一点，可对上这双凌厉的眼睛，她的眼神还是有一丝躲闪。
王品茹却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成年了就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了？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万一你今天喝醉了，跟这个混混在一起，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白圆圆越听越觉得离谱，“我跟他认识四年了，他什么为人难道你见过一面比我还更清楚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品茹不屑的说，“你都没什么社会阅历，怎么敢说你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实面目？”
“我同学只是送我回家，我没跟他做任何越距的行为，我也不是彻夜未归。”白圆圆眉头紧蹙，解释着，“我是喝了点酒，可我不是喝得大醉回来，你为什么要像审犯人一样审……”
“你要是懂事就不该喝酒。”王品茹调高音量打断她。
白圆圆有种心如死灰的无力感，不论她说什么，她的话都会被无情驳回。
可如果她今天不说出自己的想法，恐怕她这辈子都会被一直压着没有翻身之日。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你误会我什么的我都无所谓，但是今天我想跟你们说。”她转头看向白霆，“爸爸，我不喜欢临床医学，我想选自己喜欢的专业。”
她望着自己的爸爸，多希望此刻他能给自己一些支持和底气。
白霆有些意外，本以为这事已经敲定了，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今天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客厅里，长久的沉默。
白圆圆就这么望着自己的爸爸，他却一言不发。
还是王品茹打破了寂静，“不想学医，那你想学什么？”
白圆圆沉默片刻，迟疑的说出了那句埋在心底很久的话，“我想学音乐。”
学音乐，这对传统的白家人而言无疑是游手好闲的专业，在他们看来选对专业就是混口饭吃，梦想对他们这种家庭而言就是不切实际的东西。
果不其然，王品茹听完，分贝提高了好几档，“学音乐？你知道学音乐要花多少钱么？将来到社会上可能连个工作都找不着。”
白圆圆其实也知道自己家的条件，虽然爸妈从未在她和弟弟面前明说过，但她之前无意间听到过两人的对话，家里还欠着不少外债。
说来可笑，她无意间听到的还有她妈妈曾经为她做过的打算，不希望她能考多好的成绩，只希望她能变漂亮一些，学门技艺，将来早点嫁个条件好的人家，也能帮扶点家里。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没钱，王品茹也要尽早带白圆圆去矫正牙齿，因为这是白圆圆最大的短板。
其实王品茹早就看出了自己女儿的潜质，白圆圆身上没被晒过的皮肤很白，眼睛大而有神，倘若没有刘海遮挡，可以看出她的三庭五眼很标准，之所以一直没要求她把刘海留长，是怕她高中变好看，万一学人早恋，被哪个黄毛骗到床上去。
白圆圆知道她提出这个要求一定会引起妈妈的不悦，但总得试一试。
“从小我就没有跟你们提过任何要求，我只是希望这一次能由我自己做一次主。”
“这一次由不得你。”王品茹厉声说道，她已经被气得不行，在选择专业这件事上更不可能让步，“学音乐有什么好的？你以为那些个歌手光鲜亮丽的，背后你知道花了多少钱才能出名么？听说他们连比赛都是花钱砸进去的，能出名的万分之一，而且当歌手也是有颜值要求的，就你这颜值人家公司会愿意签你么？”
白圆圆被说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情绪平复一点才说：“我没说我想当歌手，学音乐出来还有很多别的就业选择。”
“你想学出来做什么？音乐老师？音乐老师要求会弹钢琴，你知道钢琴一架多少钱么？还是去路边卖唱？你这成绩说出去以后也是个高材生，到时候毕业了却在路边给人卖唱，说出去我还有脸出去见人么……”
这是白圆圆唯一一个自认为还算是有天赋的爱好，却被自己的妈妈说得一文不值。
后面的话她再也没耐心听下去，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妈妈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也或许她一向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从前的她过于乖巧，从来不敢反抗，以至于压根儿看不到她这么蛮狠的一面。
相比王品茹的疾言厉色，白霆显得温和许多。
沉默许久的他终于开口，“本来我和你妈也想尊重你的选择，可你还小，看不清未来的形式，所以我们才替你选了个前景好的专业，现在多少大学生毕业出来找不到工作，很多最后找的工作都是专业不对口的，你这么好的成绩大学四年读出来，最后却找了一个跟自己专业毫不相干的工作，不可惜么？”
白圆圆已经无话可说，连在场唯一一个可能听得进去话的人都不愿意站在她这边，这次谈判胜负已经了然。
她苦笑了一声，如泄去最后一力气，“我累了，先去睡觉了。”
说罢，她转身朝房间走去，眼泪却在一瞬间不争气地从脸上滑落。
白圆圆已经记不清她多久没哭了，上次还是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她被全班同学孤立回家找妈妈哭诉，然而她的妈妈却告诉她，是因为她性格不好长的不好看才不被人喜欢。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在人前哭过。
回到房间，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黑框眼镜下通红的双眼，确实挺丑的。
她取下眼镜，狠狠地擦了把眼泪。
现在的她已经瘦到105斤，原本不算高的山根变得高挺许多，地包天矫正过来后，跟着脸型也流畅许多，连邹洛和宁萌也夸她变好看了。
只有她的妈妈，永远嫌弃她长得不好看。
她心里发闷得紧，想找人诉苦，却不知如何向朋友开口。
她打开□□，蒋翊的头像始终是灰色的。
于是在空间发了一条说说：人本该为自己而活，但总有人身不由己。
这一晚，白圆圆梦到了蒋翊。
在梦里，蒋翊帮她拭去眼泪，轻声告诉她，“成长是孤独的跋涉，哪怕无一人支持，你也要坚定地相信自己。”
第二天醒来，白圆圆惊觉昨晚不过是一场梦，怅然若失地登上□□，收到好几条留言。
宁萌：【是不是没说服你爸妈？】
邹洛：【摸摸我的小多肉，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哦。】
自从谈了恋爱，邹洛整个人都变嗲了。
刘靳北：【谁不让你如意就发疯给谁看，做人别那么体面！】
白圆圆哭笑不得，再往下拉，看到了一条留言：【当你不再需要依赖任何人，你就拥有了真正的自由。】
她一下怔住，随后心脏像炸开一样狂喜不止，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那些连日来的失落委屈也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是蒋翊，这个消失一周的少年终于出现了。
回复时间是在昨晚凌晨一点多。
当你不再需要依赖任何人，你就拥有了真正的自由。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般击中白圆圆的内心深处，她的悟性很高，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她目前没有经济来源，所以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排，之前她把自己和宁萌邹洛作对比，所以她心有不甘，以为只要反抗就能像她们一样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人生，可她的家庭情况始终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蒋翊的这句话一下子让她心理平衡了许多。
身不由己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反抗，只要将来她靠自己的努力摆脱对父母的依赖，是不是她也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白圆圆点开蒋翊的对话框，想问问他的近况，可多次编辑好文字又一点点的删掉，她不清楚自己对他而言算不算重要，也许他的留言只是对同学的一句普通关心。
如果她在他心里和普通同学不一样，又怎么会不辞而别？
想到这，白圆圆又默默地退出了聊天框。
纠结良久，最后她还是给他发了一句：【谢谢，你的话对我很受用。】
这样应该不算太越界吧？
白圆圆一一回复了其他人的留言，一整天都挂着□□，生怕错过蒋翊给她的回复。
刘靳北问她：【昨天回去你妈没说你吧？】
白圆圆：【没有。】
刘靳北：【我总感觉你妈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好。】
白圆圆：【她就这样，你别见怪。】
她妈对她说的那些话不堪入耳，她不想告诉刘靳北给他平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