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手里的剑被握的咔咔作响,但硬是没有拔剑冲上去,因为他知道,若是真的打起来了,她肯定会去帮她这位‘旧友’,那届时自己又该如何?
所以他宁愿自欺欺人。
“跟我回去。”他冷声说到。
喻轻离自然也察觉到了他和曜檀之间的火药味,不过也在意料之中,一仙一鬼,不打起来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指望他们对坐品茶?
她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从知道自己冤枉他之后就有点莫名的心虚,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让他自己长嘴不解释?再说了,他当时还捅了她一剑呢,虽然自己也捅回去了,但那也是不一样的。
大不了等师兄师姐都病好了,自己请他吃顿饭得了,他总不会不给面子这么小气吧?
她低头看路,想的出神,没有发现前面的人已经停了下来。
青年的后背薄而宽大,肌肉有力,突然撞上去也是有点疼的,她捂着额头,走到他面前,蹙眉问道:“怎么了?”
裴寂竹看着她,她虽然没有笑,但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没有先前那般抗拒,说话也不会疾言厉色了。
他冷笑一声,是因为曜檀吗?
喻轻离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笑惊出一身冷汗,师兄怎么回事?明明在来酆都城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师兄?”她轻唤了一声。
裴寂竹看着她,“无事,先回去焚香沐浴。”
他忍受不了她的身体沾染上别的男人的味道,这会让他很不安,很焦躁。
喻轻离:“……”
她来的时候才洗过澡,虽然确实该洗了,但是也没到发臭的地步吧?
回到沧澜暗渊,她就躺进了摇摇椅里不想动弹,实在是不懂为什么,明明全程都可以用瞬移术回来,却偏偏要走一会儿路,难不成年纪大的人都爱散步?
她躺了还没一会儿裴寂竹就来了,吩咐人给她烧热水,准备衣裙钗环。
这么着急,看得出来他是很嫌弃了。
第91章
裴寂竹坐在矮桌前闭目打坐,进来给她准备沐浴用品的侍婢已经出去了,喻轻离提着裙子猫到他跟前,轻声:“师兄?师兄?”
裴寂竹睁开眼看着她。
她一时没来得及,正好撞进了他眼睛里,愣了一瞬,然后立刻直起身体,战术性咳嗽,“我要焚香沐浴了,还请师兄暂避。”
裴寂竹幽冷的眸子扫过她的脸,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喻轻离看着他的背影,才转身去到屏风后,木施上挂着她的衣裙,衣裙下面放着一个小香炉,不知道燃的是什么香,还挺好闻的。
褪去衣裙,才发现左手手腕内侧有一个非常细小的花纹,像某种盛开的小花,她不是个喜欢在身上画这些东西的人,这是谁给她画上去的?
她在水里搓了搓,花纹旁边的皮肤都搓红了,却一点也没掉,她闷闷地坐着,将脑袋浸在了水里,水波荡漾在耳边,她思索着上一次洗澡时手腕上有没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若是对她有害,那岂不是大事不妙?
她扑腾出水面,飞快地沐浴完,用精油柔搓身体,穿上衣裙飞奔出了宫殿,直冲书房而去。
裴寂竹也刚沐浴完换了身衣裳,是一件很衬他的靛青色,腰间系着云纹束带,他站在窗边,手上拿着书,许是看书太长时间,抬手揉了揉眉心,蓦地看见向这边来跑来的少女,鲜亮的颜色最适合她,这件鹅黄色的裙子是他准备了许久才终于送出去的,头上的钗环碰撞在一起。
喻轻离也看见了他,他就站在窗边,自己也懒得再多跑两步,索性就站在窗下与他对话,她撩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花纹,伸到他眼前问道:“师兄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吗?”
裴寂竹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手腕上,目光触及到那朵小花时又快速地移开。
喻轻离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继续伸着手臂,说道:“师兄你看看啊。”
裴寂竹并不想看,但是见她一副不弄明白誓不罢休的样子又不得不重新看向她的手腕,少女的手腕纤细白皙,青筋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他薄唇翕动,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手腕突然被握住,温热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喻轻离不适应地想要收回手,却被对方握的很紧。
“别动。”
见他神情严肃,她也不敢动,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双眼直勾勾看着他。
从前便有人说裴寂竹长的俊美,身高八尺,宽肩窄腰,如画如仙,当时她一心钻研剑道,对此不以为然,现在看来,那些人倒是也没说错,可即便如此,也耐不住他现在是个魔,还是有点距离比较好,要是自己在不知名的情况下触及到他的底线说不定小命不保。
裴寂竹松开她的手,“放心,不会有什么影响。”
“真的吗?”她揉着略微泛红的手腕,她也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这花纹来的太莫名其妙了,她总要搞清楚才是,不过若真的没有什么危害,那当个小装饰倒也罢了。
“师兄,我见到师尊了。”喻轻离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从前是我一叶障目,认为师尊养育我就一定是好人,却不曾想这一切都是师尊算计好的,他想杀你肯定是因为你发现了他的秘密对不对?”
“我就说,从前我与师兄分明不熟,他为何一定要我前去,不过话说回来,师兄是如何留存住泠烟一缕魂魄的?”
裴寂竹看着她喋喋不休,少女的眼睛很亮,像星星,他倒是很想知道她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一夜之间变化如此大,难不成真是因为被旧友开解了?
他想问清楚,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如果真的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该怎么办?
喻轻离不是第一次见他看着自己发愣,莫非还是想念泠烟?于是她善解人意地开解道:“师兄,逝者已矣,无论心中有多悲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其实你还是算幸运的,你想想啊,你拜入山门这么久,半妖的身份都没有被发现,天目山的弟子都尊你敬你,除了我以外,你就是剑道第一人,就算你现在落魄了也没关系,我相信凭你的实力,你一定会——”
“行了,”听着她东扯西扯的话裴寂竹只觉得自己心脏有些受不住,“你到底想问什么?”
喻轻离一怔,随后笑道:“我想知道师兄师姐身上的毒有什么解法?若是有,需要什么师兄尽管说,若是没有,那该怎么办?”
裴寂竹见到她就会想到她在城主府的一天一夜,快要被心里那莫名的猜想逼疯了,他若是手刃了曜檀,只怕她会伤心,更恨自己,失去心爱之人的痛他经历过,不想再来一次,至少她现在在自己身边哪也不会去。
罢了,权当不知道吧。
“有,”他点头,“昆仑山上有一棵神木,神木千年开一次花,其花蕊可以入药,解世间至毒。”
昆仑山?
那不是孟浮玉的老家吗?有老熟人就好办了。
她说:“好,师兄等我。”
说完她便一溜烟儿不见了人影,裴寂竹看着她久久不回神,溯影突然出现,倚在窗边,“要不然我去把曜檀那老鬼抓过来你好好打一顿?”
裴寂竹侧目看他,冷声道:“少多管闲事。”
溯影耸耸肩,他跟了宿王几万年,又跟了裴寂竹一千年,时间长到他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了,他得战神嘱托,所以关于宿王的事情一概没有和他说。
沧澜暗渊的夜色比别的地方都要浓郁,溯影看着他就这么一直站到了月亮升起,月光洒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以前他年纪小,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自己一猜一个准,现在不一样了,即便猜对了,他也会反驳说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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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轻离站在昆仑山门前,叩响了山门,递了拜帖,天目山是人间的小宗门,昆仑山可是上古仙山,自然要敬。
她递进去的拜帖很快便有了回应,接过小弟子送来的回帖,“多谢。”
“掌门闭关了,师兄托我问一句,姑娘可是名唤喻轻离?”小弟子模样端正,说话也轻柔,一双眼睛里笑意盈盈。
喻轻离点点头,小弟子在前面引路,“请随我来。”
昆仑山常年被积雪笼罩,所见之处皆是一片清白,寒风刺骨,所以上山的弟子修习的第一个术法就是御寒术,只是喻轻离没有修习过御寒术,所以走这么一段路她就冷的不行,睫毛上挂了寒霜,走路也慢了,小弟子回头看她,拿出一柄伞递给她,“姑娘且撑一撑,马上就到了。”
她打开伞,果然再感觉不到迎面吹来的寒风,但是冷意没有降,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腿脚都被冻僵了,带路的小弟子才终于在一座院子前停了下来,他对着院子恭敬行礼,“师兄,弟子已将人带来了。”
片刻后里面便有了回声:“让她进来。”
小弟子对她说:“这是师兄和师姐的住所,姑娘进去可千万要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