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竹……”
“回家吗？”
喻轻离点点头：“腿麻了。”
“那你把灯拿着，我背你。”裴寂竹把灯递给她，转身在她面前蹲下来。
喻轻离看着他宽大的后背，踌躇了一会儿才轻轻趴上去，裴寂竹感受到她的体温与自己融合，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动作生疏地将人颠了颠，开始往前走。
喻轻离搂着他的脖颈，风灯在她手上晃悠悠，两人的影子紧密贴在一起。
“裴寂竹，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言外之意：你会一直做魔主吗？
裴寂竹目光一顿，想到了白日孟浮玉说的话，沉默着没有回答。
回到主殿喻轻离才发现自己的东西都被重新摆放了回去，与原来的位置丝毫不差。
“你怎么把我的东西又拿回来了？你现在受了伤，一直睡在书房怎么行？”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裴寂竹拦住她，“我不睡书房，今天早晨我让溯影把主殿旁边的小房间收拾出来了，我睡那里就行了。”
小房间？
喻轻离想到自己睡的那个小屋，罢了，既然收拾过了，那肯定是什么都不缺的，不过是小了些，她从乾坤袋里拿出琉璃匣子递给他，“这里面是一些灵丹和灵药，我不知道哪些对你的伤有用，你都拿去试试吧。”
裴寂竹看着手上的匣子，才知道她今日去天目山做什么，她给的东西，他自然视如珍宝，收进袖中，笑着说：“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快些沐浴休息吧。”
喻轻离问他：“从这里到天目山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你不问问我离开天目山之后去了哪里吗？”
“你不想说，我自然不问。”
喻轻离看着他，眸中微弱的光亮闪烁着，她想说的话突然哽在喉间，良久她才问：“成魔是你自愿的吗？”
世人唾弃妖邪魔鬼，有人意外被妖邪所惑，醒来也甘愿自尽，裴寂竹本身为妖，经过了近一千年的修炼，体内已是灵力充盈，就算堕魔也绝非易事，若非有人暗中搞鬼那就只能是他自愿的。
裴寂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她的眼睛，脸上神色未变，轻声一笑，问道：“你想听我什么回答？”
“若你并非自愿，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帮你洗去这一身魔骨。”
她说的郑重，倒是让裴寂竹愣住，见他沉默，喻轻离猜到他应该是不愿意的，无论是不是自愿，千幸万苦修炼来的不可能会这么轻易放掉的。
她说：“算了，你走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裴寂竹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说些什么最后都咽了回去，转身离开。
喻轻离趴在床上许久都没有睡着，耳边不停环绕着孟浮玉白天说的话。
可自古以来仙魔势不两立，她身为仙门中人，应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妖邪分好坏，作恶的她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良善的她也会加以引导，可是裴寂竹杀过人吗？
她不知道。
-
那日过后她再也没有提起要帮裴寂竹洗魔骨这件事，而对方也权当做没听过。
又在沧澜暗渊住了一个月，裴寂竹的伤也好了，眼见快要到冬天，她下山买了不少过冬的料子，打算制成衣裳送给裴寂竹，也算是感谢他这大半年的收留。
裴寂竹这几天很少来看她，偶尔来也只是站在门外面，透过一方小窗窥探，从不进门，喻轻离知道他就在附近，但她更清楚无论她是战神还是神剑，或是现在的仙门弟子，跟妖魔始终是见者诛杀的关系，跟裴寂竹相处这么久，不过是看在他心性纯良，没有滥杀无辜，倘若哪天他杀人作恶，她也决计不会手下留情。
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在，十一月中旬就下起了雪，喻轻离站在沧澜暗渊入口处的小山坡上，身后是来来往往的妖魔，看见她纷纷绕路。
雪越下越大，她肩上落满了雪，视线也被白茫茫的一片遮挡了，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她转身准备回去，正巧看见撑着伞站在门口的裴寂竹，他穿着几天前她亲手缝制的大氅。
她顺闪到他面前，问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一些？”裴寂竹说着便要解下自己的氅衣给她。
喻轻离按住他的手， “你身体差，自己穿吧，别给我了。”
裴寂竹‘嗯’了一声，把伞稍微倾斜，表现很随意地问道：“你很想让我洗去魔骨吗？”
“什么？”喻轻离在思索别的事情，没怎么听清。
“没什么。”裴寂竹摇摇头。
洗去魔骨对他来说就像是让他一瞬间变成没有丝毫妖力和灵力的凡人，可他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喻轻离回到殿内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次日天还没亮就起来离开了沧澜暗渊，夜色下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长裙，身影很快就淹没在黑暗中。
书房窗前的烛火摇曳，溯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要不要我去把她追回来？”
裴寂竹坐在书桌前，桌面上铺着孟浮玉给他的有关洗魔骨的书籍，历代魔主都没有成功洗去魔骨的，就连当年的肃王都没有办法，他也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听见溯影的话也只是抬眸看了眼窗外，“不用，她不会走的。”
溯影坐靠在窗框上，挑眉问道：“你确定吗？我看她着方向，似乎是去昆仑，你可别忘了孟浮玉跟他是什么关系，还有一个李迎初在，他愿意帮谁还真说不准。”
裴寂竹停住了手中记标注的笔，想了想还是给孟浮玉去了一封灵音。
喻轻离确实是要去昆仑，但不是找孟浮玉的，他跟裴寂竹交好，说的话对她来说不一定是真的，于是趁夜敲响了慕初的院门，稍等了一下门才被打开。
“轻离，你怎么来了？找师兄的吗？”慕初带着她往屋内走。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喻轻离说着，问道：“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帮忙，你能不能帮帮我？”
“当然能了，师兄跟我说了很多我以前和你的事情，你以前很照顾我，所以你有事我肯定会帮你。”
喻轻离看着她，万万没想到孟浮玉跟她说了，她接受的也这么快，想到自己忽然觉得慕初还挺幸运的，她的转世是因为爱，而自己却充满了算计。
“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就好了，帮的上的我肯定帮。”
“我听说昆仑法宝众多，有没有那种能隐匿行踪的法器？”
慕初想了想，问道：“你要走了吗？”
喻轻离点头，她不能继续住在沧澜暗渊了，要是让其他仙门人知道裴寂竹肯定要受到讨伐，毕竟灭门杀师的真相只有她和几位同门知道。
慕初也没有多问，想了想说：“长明灯！可以隐藏持灯者的修为，行踪痕迹的法宝，只要灯不灭就可以，不过这个灯在藏宝阁，我没有藏宝阁的钥匙。”
人间大雪，昆仑下的更大，这座院子设有禁制一点冷意都感觉不到，喻轻离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木质盒子递给她，“谢谢你。”
慕锦接过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支非常亮眼的金簪，她拿起来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喜欢极了，“轻离，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拿到藏宝阁的钥匙！”
第95章
大雪天总是阴阴的，天上的乌云像是随时都会随着雪落下，喻轻离本来是要走的，慕初留她喝茶，顺便还拿出地图在上面画出了几个非常适合宜居的地方，“明州，这个地方你肯定喜欢。”
喻轻离看着地图上用笔圈出来的地方，明州确实不错，谢过慕初之后就起身离开了，外面已然天光大亮，慕初站在门口，靠着门框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师兄怎么看？”
孟浮玉在靠窗的茶几榻上显露出身形，手捧着一杯茶，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笑意，“你这么帮她不怕裴寂竹找你算账？”
“这不是还有师兄在吗？天塌了也还有个儿高的顶着，我怕什么？”慕初笑了笑，走到他对面坐下，伸出手，“师兄，藏宝阁的钥匙给我吧。”
孟浮玉往榻上一倚，开始无病呻吟：“我也想给，但前几天你不是给了我一锤子吗？我现在浑身上下都疼呢，实在是想不起来钥匙放在哪里了。”
慕初叹了口气，“那你说吧，怎么办？”
孟浮玉朝她勾勾手，慕初撑着桌子侧耳去听，瞬间脸红成一片，她还沉浸在孟浮玉说的那番话里，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走了，等她回过神才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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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轻离漫无目的地走在回沧澜暗渊的路上，在还没有拿到长明灯之前她还不能走，回想自己在沧澜暗渊的这小一年，起初她痛恨裴寂竹，恨他杀了同门师尊，怨他始终把自己当成泠烟，可到头来师尊是最大的恶人，是害死泠烟乃至她几世的凶手。
往事浮现，脑海中自己在天目山的十几年如走马灯，其中参杂着她的前世，交错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