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梦到主人,从前在神域只是偶尔出来跟主人作伴,聊聊天喝喝茶,后来有了乘月,她就很少出来了。
这次能梦到主人,只怕也是因为死到临头了。
只是……
泠烟想起裴寂竹,是他救了自己。
虽然没有看着他离开,但他走之前咳嗽的声音和或轻或重的脚步声就能听出来他定是受伤了。
人情真是个还不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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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竹回到住处,就看见溯影嘴里叼着一片树叶躺在树杈上,长长的衣摆垂在空中荡啊荡。
溯影瞥了一眼树下的人,没想像从前那样跑上去,权当没看见。
裴寂竹只是脚步顿了顿就进屋了,关上门的霎那便直奔桌前,强撑着倒了杯茶喝下,压了压上浮的呕吐感,盖过了口中的血腥味。
他方才近乎狼狈出逃,一刻也不敢停留。
卸下强撑着身体的力气,坐在桌前,因为强行冲破封印,体内的妖力横冲直撞,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颤痛。
“真是自作自受,”溯影不知何时出现,坐在窗框上,一脸看好戏,“没有她我们也能找到星轮,你不顾性命强破封印,带来的只有妖力紊乱。”
他适时停了停,看了眼裴寂竹的反应,接着道:“什么原因你自己清楚,别拿什么赠剑做借口。”
裴寂竹转过身,九尾狐的面部特征在这一刻显露出来,好看的凤眼还笼罩着未曾褪去的余红。
对于溯影的话他也在心里反问自己。
可他就是不想让泠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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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将将亮,黑云还未完全褪去,星星也还有几颗。
泠烟恢复得快,一大早就坐在窗下清点着玄机袋里的珍惜灵药,看着满满一匣子放光的灵药皱起了眉。
她不是药修,这些灵药都是孟浮玉给她的,每一种都十分难得,一直舍不得用,若不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这些东西她是怎么也不会送人的。
罢了,救命之恩大于天。
泠烟就这样捧着匣子一路跑到了裴寂竹和溯影同住的院子,篱笆围起来的竹园不大,溯影坐在院子里,不见裴寂竹。
“裴寂竹呢?”她没进去,只是站在篱笆外问溯影。
溯影闻声抬头看过去,表情意味不明,“在房里,有事吗?”
得知他在,泠烟才推开门走进去,边走边说:“昨日裴寂竹救我,想必也受了伤,我来看看。”
溯影的目光落在她怀里抱着的匣子上,又移到她脸上,虽然自己不待见她,但也不得不承认她有着一副姣好的皮囊。
肌肤白皙的程度不像是自小习剑的,一双杏眼水润,清澈的像是随时都会落泪,只是她的性格与模样实在不相匹配。
泠烟在楼梯前站定,看着他没有动作,直到溯影挥手,“他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你……罢了,进去吧。”
门前的结界消失,泠烟朝他颔首,便推门进去了,只是不过眨眼间就出来了。
“裴寂竹不在里面。”
第45章
溯影蹙眉,‘噌’地一下站起来,大步越过她朝屋里走去。
空旷的屋子里确实没有人影,床榻上凌乱不堪,散落着一些毛发。
“怎么会!?我刚才还进来送了早饭的。”
泠烟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没有被动过,她耐着性子,问道:“你不是设了结界?谁能进来?”
溯影不知道,裴寂竹若是要走不会不告诉他,房间里有挣扎过的痕迹,但不大,显然是被强行带走的。
泠烟捻起床上的毛发看了看,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将匣子收进手指上带着的储物戒里,拿着那簇毛发气冲冲地出门了。
溯影觉得这个房间似乎有点冷,空气中飘散着杀意,随着泠烟的离去渐渐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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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们这些天在准备祭祀仪式,很少过问他们,只是每日将饭食送到山口保证他们还活着就行。
泠烟第一时间是去找长老,这种地方,他们总比自己要清楚,但是站在村子门口又踌躇了起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流苏。
流苏的住处在村子最中间,黑瓦白墙,院子里种着各种草药,她正在照例给草药浇水,看见泠烟站在门口,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泠姐姐,是不是山上太无聊了?我就说不应该让你们住山上,那里离村子又远,寂寂清清的无聊死了,泠姐姐放心,等到祭祀那日我就让长老将你们安排到村子里来。”
流苏年纪小,心性纯良,肉嘟嘟的小脸上笑起来有一个梨涡。
泠烟客气道:“没事,我们住哪里都一样。”
“那你来是所为何事?”流苏领着她往屋子里走,正巧迎面撞上一个男子。
男子身穿靛蓝色的长衫,脖子上挂着银色叮叮当当的项圈,走起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很瘦,细腰长腿,跟女子差不多。
泠烟的目光在他脸上稍作停顿,蓦然想到了乘月,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这位公子是……”
“他叫莫长临。”流苏非常自然地接了话。
“莫长临……”泠烟细细将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
或许是受梦境的影响,竟觉得他像乘月,可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
“泠姐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流苏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泠烟现在无心喝茶,问道:“流苏姑娘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妖邪之物?”
流苏大惊,突然站起来,桌边的茶水洒在裙子上,“怎么可能!长老们日日在观天星测,这里最是安全了,怎么可能会有妖邪。”
看见她的模样,泠烟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直白了,裴寂竹的事情不能太过大张旗鼓,若是让他们发现了他的身份,那肯定是要被驱逐出去的,于是她尝试用一个委婉的说法:“流苏姑娘多虑了,我朋友身染重疾,昨日身疾发作,我欲为他炼药疗伤,只是缺了一样重要的东西,这东西只有妖邪身上有。”
要炼药,且只有妖邪身上有,那就只能是妖丹。
流苏看向她,眼中弥漫上了敬佩,毕竟南疆附近的妖邪可都是上古神魔大战中残存下来的,凶残无比,以前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去驯服他们,但最后都有去无回。
她坐下来,重新倒了杯茶,杯子贴着唇却没有喝,而是身子前倾,小声道:“后山。”
“后山?”
“对,”她继续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我小时候听族中长老说我们南疆的后山是天上的不夜血池,大战过后不夜血池不仅干涸还掉了下来,连带着还有许多大妖,你如果想要妖丹,可以去看看,不过那里很恐怖,你可千万要小心。”
泠烟静静喝着茶,不夜血池她知道,那里是堕神的居所,只是没想到堕神死了它也坠落了。
她将茶水喝尽,起身道谢就离开了。
莫长临端着一盘干花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回神,流苏站在他身边,“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莫长临朝她一笑,“过几天就是祭祀了,你准备好了吗?”
说起祭祀流苏就头疼,今年的祭祀是由她一个人主持,南疆祭祀的是谁从来只有长老和历代祭司知道,前几日她被长老秘密叫道山洞中,寒凉的洞内关押着几名‘囚犯’,这么说也不对,只因为他们是擅自闯入,所以长老们就把他们囚禁了起来。
长老对她说这些人都是要被祭祀出去的。
用外人祭祀,这还是历年来第一次,看着他们身上的衣物,她有些担忧,“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长老眼含慈爱地摸着她的头,“放心吧,他们没机会知道。”
思及此,流苏不禁担忧了起来,虽说长老们绑走裴公子乃是不义之举,但若非如此,族中肯定有不少女子都逃不脱要进入不夜血池。
用外人的命换自己人的命,怎么看都是一场不错的交易,只是不知道泠烟能不能安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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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在不夜血池?”溯影闻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泠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夜血池终年被魔气萦绕,方圆百里无一活物,血池上方盘旋着由魔气凝聚而成的黑云,处处充满了压抑。
泠烟往前走着,乌鸦停栖在树枝上,凄厉的叫声给这里增添了些许恐怖的氛围。
来到这里她心底就莫名不安起来,眼前的场景如旧,昔日她随着战神出生入死,后来生出了灵,便可以脱离神剑出来玩,战神追杀堕神到不夜血池,那便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这里跟记忆里分毫不差,唯独不一样的就是面前那座高耸的破败宫殿窗前生长着一盆茂盛的绿萝。
她眉心微蹙,提着裙子快步跑上去,丝毫不在意脚下的泥泞。
“你干什么去?!”溯影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上刚抓住的乌鸦都飞了,赶紧跟了上去。
泠烟看着窗台上的绿萝,叶子翠绿,隐隐有灵力在里面流动,外层裹着一层强大罕见的力量阻隔掉源源不断的魔气,才能使它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