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身为捉妖师，裴寂竹必杀。
国师说完就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只剩一张干瘪的皮，被雪覆盖。
泠烟看着他，说道：“陆羽生，炎殒给我。”
陆羽生握着剑，扭头朝裴寂竹看去，青年手持木剑，站在一片尸体中间，剑上的血流下来，把雪染成了红色，他红衣黑发，脸色漠然，像是并不在意国师说的那句话。
他轻启唇瓣：“来。”
陆羽生提着剑朝他冲过去，泠烟闪身落在两人中间，用剑挡住两人的进攻，“陆羽生，炎殒是邪物，你把它给我。”
剑光闪烁，陆羽生后退，指着站在她身后的裴寂竹，“给你可以，先让我杀了他。”
“不行。”泠烟想也没想就拒绝。
裴寂竹伸手搭上她的肩膀，轻声说：“你别拦，让他来。”
泠烟脸色变得严肃，“不行，国师不通剑术，但他常年使用宿火，炎殒的使用对他来说或许会容易一些，更何况，他是真的想杀你。”
泠烟不想让他死，那他就不可能会死。
“我今天杀了很多人，他身为捉妖师，要杀我也无可厚非。”
他往前跨出一步，越过泠烟，对陆羽生说道：“你若真的有本事能杀得了我，那我这条命你尽管拿去，若是杀不了，那你整个陆家，我都不会放过。”
“哈哈哈哈哈——”一道笑声传来，“我的好侄儿有胆魄，叔叔果然没有看错你。”
裴霄一行人从山脚下上来，他走下轿子，一边乐呵呵笑着一边往这里走，跟在他身后的人立刻将他们围起来。
“好侄儿，你别害怕啊，叔叔来帮你了。”
裴寂竹看见他就想到了兄长，那夜的场景像是一场经久不散的噩梦，始终伴随着他。
泠烟环视了他带来的人，都是宗门中人，大部分都是金丹中期，她说：“我去拿炎殒，你解决他们。”
“可是……”
“放心吧。”
裴寂竹点头，拿着剑朝裴霄走去。
裴霄转身坐回轿子上，抬了抬手，“上。”
一群人朝他冲了上去，五颜六色的剑气此起彼伏。
陆羽生越过泠烟朝裴寂竹袭去，泠烟快速一步拦了上去，“你可曾记得在天戍秘境时你答应过我什么？！”
“记得，”陆羽生握着剑，同她对峙，手上的剑很沉重，像是有千斤，“只要裴家还在，我就能让它居于世家第一，但是泠姑娘，妖物不除，天下不宁。”
泠烟拧眉，他这是铁了心要杀裴寂竹，自己也不必手下留情了，“既如此，那便来吧。”
她手上突然用力，陆羽生被击退，虎口处泛着丝丝密密的疼，正要再冲上去时就看见裴寂竹显出了真身，他顿住脚步站在原地。
宗门弟子们的眼睛瞬间发亮，“裴公子果然没骗人，此妖好生罕见。”
裴霄轻哼一声，“你们能捉到他才是真的有本事。”
裴寂竹手持木剑，陆羽生再次朝他冲了上去，这次泠烟没能拦住，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逐渐消退，忽地，她抬头看向山顶剑龛的方向，那里的光芒越来越弱。
剑龛是她灵力的来源，若剑龛被毁，自己定然会死在封印炎殒之前。
她朝裴寂竹跑去，握住他的手，在他手里化作一把通身清透的剑，剑柄被蓝色的游龙所缠绕，裴寂竹握住剑，听见她说：“裴寂竹，木剑杀不了他们，我做你的剑，你替我抢回炎殒。”
裴寂竹握着剑柄的手在发烫，感受到背后的杀意，他提剑抵挡，木剑撞上炎殒，发出爆裂的铮鸣，他用尾巴卷着轻离剑，说道：“我有本命剑，我不用你照样能杀了他们。”
宗门弟子被这强大的力量震退，立刻在他脚下起阵，陆羽生趁机将炎殒扔进了阵中。
同样的阵，裴寂竹脸色变得难看，这个阵法就是通过炎殒压制他身上的邪魔气，同时炎殒还能吸收他的精血，直到将他彻底吸空。
当真是邪物。
在阵法启动之前，谁也没有想到，泠烟在他的尾巴里化出人形，电光火石之间，原本朝裴寂竹落下的剑改道穿过了泠烟的身体，快到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炎殒沾染上她的鲜血化成了一块不规则的石头。
阵法被破，裴寂竹看着倒在自己尾巴里的人，他欲要收回尾巴去抱她，却被她拽住，“让我躺一会儿。”
裴寂竹的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裳，“我不要你救我……”
“剑龛……被毁了……”泠烟哽咽着，“看来我封印不了炎殒了，你帮我，帮我把它给昆仑掌门……”
泠烟的身体在慢慢消散，裴寂竹握着炎殒，握着她的手，炎殒在他手心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竟是被他给吸收了。
众人难以置信，陆羽生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完全没有想到炎殒会误杀泠烟。
裴寂竹的身体发生了很奇怪的变化，体内的邪魔之气似乎变得更加浓烈，他双手捏诀，护住了泠烟要消散的身体。
他很安静，双眼看着泠烟，没有说话，或许是料想到她迟早会离开，所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崩溃。
可即便如此，为何心里会酸涩沉闷？
他只想好好地陪着她，为什么总会有人来打扰？
他轻轻抱起泠烟的身体，将她放在一边，落了一个结界将她保护好。
宗门弟子看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滔天戾气心里隐隐产生了退意。
他竟能自如操控体内的炎殒戾气！
裴寂竹这次没有拿剑，速度快到令人惊叹，冲进人群中，所过之处皆有鲜血飞溅。
“快！快结阵！”
有人大喊，却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被掐住了脖颈，细长的指甲掐进血肉中，裴寂竹捏了一手的肉泥。
“裴寂竹？你大胆！竟敢——”
裴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同样掐住了脖子，他挠着裴寂竹的手，可却被捏的更紧，“我可是……可是你叔叔……”
裴寂竹眼尾泛红，眼珠呈现出幽蓝色，他嗤笑：“是么？那么好叔叔，我送你去跟爷爷和兄长团聚吧。”
说完就“咔嚓”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
山上雪花飘落，鲜血飞溅，一炷香的时间，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裴寂竹脚步虚浮，眼眶中的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他走到泠烟身边，用衣角使劲地擦着自己的手，擦到刺痛。
“轻离……轻离……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想想办法，一定能救你……”
他手上不停地给泠烟灌输灵力，只可惜他的灵力稀薄，对于已死之人无济于事。
他颓然地垂下手，躺在雪地上抱着她，飘落的雪沫渐渐覆盖身体。
喻轻离睁开眼，一片雪花落到她眼睛里，她对于这里的记忆还停留在穿着嫁衣坐在铜镜前，那时只一会儿就没了意识。
她侧头，青年脸色苍白，鲜红的血沾染在他脸上，这是一张她很熟悉的脸，只不过现在充满了青涩的少年气。
这是她的师兄，裴寂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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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故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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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沧澜暗渊。
喻轻离似乎做了很长的梦，思绪朦胧间听见了雨落下的声音，那雨声忽远忽近，捉摸不清，她想要睁开眼，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身体也动不了，只是胸口的疼痛没有那么明显，忽然，她听见了推门声，随着’吱呀‘一声，说话的声音也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为什么还不醒？”
她心里蓦地一惊，这声音，是裴寂竹！
“不知道，就说你不要频繁进去，它承受不住的，你看，裂了吧。”玄衣男子抛玩着手中的镜子，光滑的镜面出现了一道蜘蛛网般的裂痕。
裴寂竹抿唇，幽深狭长的眸子注视着床榻上的少女，床幔被玉钩勾在两边，半遮少女的脸。
沧澜暗渊是妖魔大市，唯有这里是一片清净之地，木屋后面是大片的杏树，远远看去，金色一片。
溯影抱着胳膊靠窗，望着那一大片的杏林，“早知今日，我当初就应该一剑杀了她。”
“闭嘴，”裴寂竹回眸看着他，声音冷的像寒冰，“溯影，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他说的是不会，不是不敢。
溯影呼出一口气，“随你便吧。”
“还有，我已经派人去酆都城了，不过还没有找到他，况且那酆都城主不是好惹的，说起来，跟她还是故交。”他朝着床畔颔首。
裴寂竹记得，当初他还想过去找酆都城主询问炎殒的事情，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
故交吗？
他怎么不知道她跟酆都城主是故交？
“我去找，她醒了就传信给我。”
“嗯。”溯影应声，看着他离开，随后视线又落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