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剑招魔主急急闪开,几个回合过后仍不见他拿出命器,喻轻离的进攻更加猛烈,甚至隐约带有雷霆闪电之势。
“初次见面,战神就这么赶尽杀绝吗?”
不夜血池有很多数人高的小山,魔主站在山上,衣袂飘扬,如墨的发丝迎风,喻轻离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眶里逐渐聚起水光。
刚刚她进攻速度虽然很快,但也看见了他挽在腕上的红色发带。
宿王每逢外出都要好长时间才回来,有时也会来不及知会她一声,时间一长她就会心生不满,从而找他讨说法,有一次他去了人间,给翻腾的业火池落了封印,再回来时人间已过三年,喻轻离在他的殿宇门前,质问他为何外出不同她说?
面对她理直气壮的质问,宿王实在没法,只能答应她以后都跟她说,还让她在自己的随身物品上落了灵印这事才算罢休。
她压着声音,尽可能听起来平稳,“是么?魔主与我初次见面,可我与你却并非第一次见!”
话音落下,抬手触上剑刃,狠狠划出一道血痕,长剑饮血,剑身发出耀眼的红光,向四周散发强烈的剑气。
她提剑冲了上去,杀招紧随其后,魔主站在山巅,在听见她说完那句话有一瞬间的怔然,就是这一瞬间,让她找到了机会,看着迎面而来的剑招,他来不及躲避,干脆闭上眼。
心想能死在她手里,也算为她新添一番惊世战绩。
而他所想的疼痛并没有来,耳边凌厉的剑气刮过,那来势汹汹的杀招只是划破了他的面具,银色的面具碎片四散开来,像莹光渐渐消散,露出了他面容。
喻轻离另一只手撩开他的衣袖,捏住那发带的一端重重扯下,隔着飘动的红色发带相望,她心脏骤然一紧,被闷的跳动不了,溯影说他每从天道台下来都会沉寂一段时间,这百年,她每每看向天道台的方向都会想他何时下来,若是下来,需不需要带他去人间散散心。
她想过千万种再次相见的场景,却独没想到会是这种。
“怎么认出来的?”
青年面色淡然,声音沙哑,没有一点被拆穿的心虚。
喻轻离说:“我的剑术一向都是拿你练手,下一招会落在哪里,你一清二楚,而你下一刻会往哪里躲避我也知道,我与你打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拿出命器,无非就是仗着对我的剑术了如指掌,可你在天道台的这一百二十五年,我已经琢磨出不少新的剑招。”
宿王眸眼低低,看着脚下脏污泥泞,脑海中满是她使的最后一招,以血引剑,大伤大凶,还真是大胆。
“方才那一招,往后别再用了。”
他留下这一句便转身。
“等等!”喻轻离收了剑,追着他,站在他面前,颔首质问:“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同我说了?”
宿王凝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内心隐藏已久的心思如潮水翻涌,她能来这里,那便是领了天召,天召一下,他若不死,她就会受到天召的反噬,他不愿她承受那因他而起的反噬,唇瓣翕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喻轻离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手中的发带,和此刻的场景都在提醒她,宿王就是新魔主,可是为什么?
他是天地孕育的神,自身就可以净化妖邪之气,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邪魔之气满身,她抬手擦掉眼泪,转身回了神域。
战神怒气冲冲地回来还是第一次见,看守天门的小神都不敢多看一眼。
“阿离大人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此行除魔不顺吧。”
喻轻离叩开了溯影的殿门,溯影看见她时惊讶了一瞬,“阿离,有事吗?”
“你可知我做何去了?”
“知道啊,人间新魔主诞生,你领天召前去除魔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次回来的挺快啊。”
喻轻离举起手里的发带,问道:“你可知新魔主是谁?”
溯影的视线落在发带上时猛地睁大了眼,夺过那发带仔细查看,这是宿王时常戴着的那根,他惊讶之余也在想宿王是什么时候离开天道台的。
“这……”他不知如何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喻轻离倒还想问问他呢,他向来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宿王,发生了什么事他应当是最清楚的。
她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他。
溯影对上她的目光,心里瞬间一惊,她的身上已经褪去了当初刚上神域的懵懂摸样,经过斩杀邪魔的数万个日夜,她身上沾染了浓重的戾气,眼神更是犀利。
他抿抿唇,思索良久,问道:“若是我同你说了,他会怎么样?”
“你知道的,我接了天召,他如今是魔主……”她垂下眼睫,顿了顿才继续说:“但我会想办法。”
溯影知道,这么多年,她跟宿王总该是有些交情的,若是有办法,一定会拼尽全力。
喻轻离将人带到了照梨花,乘月在练功台为下一次历劫做准备,偌大的殿宇寂静空荡,溯影随着她坐在窗下,看着窗台上的绿植,恍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宿王的殿里也看到过相似的翠绿。
“说吧,是什么原因?”
“你可还记得许子羡?”溯影说完,抬头观察她的神情。
不出所料,她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确实很震惊,“这……这跟宿王有什么关系?”
“天道神每一千年就会经历一次历劫,恰好那次,是情劫,”溯影说:“那次情劫,他投生成了许家少爷,跟喻府二小姐是青梅竹马,天定良缘,奈何天不作美,喻家遭难,喻府被一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喻轻离捏紧衣裙强忍着喉间的哽咽问道:“他难道没去找过?”
“去了,但火势太大,跟随他的小厮将他打晕带了回去,之后他便大病了一场,在那年冬天郁郁而终。”他说罢,环顾四下,说道:“这个宫殿,是他的初生殿宇,天地孕育出他时神域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他便为自己开辟了一座殿宇,在有新神上来之前他一直住在这个地方。”
喻轻离却不知道这些,难怪他会把这个地方给自己,这里确实宽敞,但也偏僻,适合静修。
“那他堕魔,是为什么?”
“因为前任魔主死前落在你心上的那滴心魔血,那心魔血净化不了,在你心上时日一久你便会神智全无,继而堕魔,宿王便将那滴心魔血转移到了自己心上,但是——”
“但是即便如此,他自身也净化不了那心魔血。”
溯影:“但至少不会丧失神智。”
照梨花的风总是格外凉,以前她觉得这风很清爽,吹得人心旷神怡,现在只觉得这风刺骨的冷。
无论他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许家少爷还是神域清冷疏离的宿王,她都不会让他就这么死。
溯影走前说:“若是你想到办法,一定要跟我说,我也想帮他。”
毕竟要是没有他,自己早就成了京城街上的一具腐尸。
他走后喻轻离才察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久远的记忆涌上来,在这寂静的神域里似乎看见了热闹的喻府,还有儿时的玩伴,以及前来求娶的许子羡。
第89章
喻轻离把自己关在照梨花好几日不曾出来,溯影来过两次,都被乘月打发回去了,再见到她时人间已经从春天到了冬天,溯影看着她,少女模样素净了不少,她本就纤细苗条,现在更是瘦得让心疼。
“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的?”
溯影疑惑地‘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说道:“天下镜中看见的,那是宿王的神器。”
喻轻离轻轻应了声,从手中拿出一串毛茸茸的小狐狸尾,缠绕着尾巴的丝线是她的神力,一共串着五个,每一个下面都垂着长短不一的红丝带。
“这是——”
“这是有苏氏皇女的尾毛,我也记不清是哪一年救了她,她便将这尾毛串成串送给我做谢礼,”喻轻离神色淡漠地抚摸着那串尾毛,“我也不知道她们还记不记得,若是记得,我也希望她们能帮忙。”
溯影接过尾毛,问道:“我需要怎么做?”
“宿王死后你便收好天下镜去蓬莱,我已经跟掌门老头说好了,届时你便等,或许一千年,两千年,也可能更久,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等到天下镜显示他已经转生,你便拿着这尾毛去有苏。”
“你如何确定他能投生到有苏?”
“我已经去过冥界了,”喻轻离抚摸着剑鞘,“记住我说的,不要让他发现你,我不知他转生后品性如何,若是胆小,你会吓到他。”
溯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便知道她要做什么,这些天虽然没有见到她,但也听小仙侍们传出来不少照梨花的事情,她在这神域数万年,若是没有宿王,她肯定也觉得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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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轻离来到不夜血池,这里比起她第一次来要干净许多了,虽然依旧黑压压,魔气缭绕,看来他在这里适应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