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殿下的错。”切尔各试图宽慰莱克斯。
莱克斯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只有那些被他划定为自己人,付出了信任的,才能得到他毫无保留的宽容。
所以要怪就该怪那名侍女不知足,竟然辜负了莱克斯的信任。
“不,是我错了,我竟然误以为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忠心。”莱克斯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像切尔各这样哪怕被继王后的人重重刁难,也要对他忠心耿耿的才是少数。
“等我身体好了之后,再为我加一个迷药特训吧,我可不想下一次还被这种小伎俩给算计到。”
见切尔各似乎还想再说点别的宽慰自己,莱克斯先一步岔开了话题,他不是小孩子了,还得靠人哄着才能振作起来。
“对了,斐南基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等切尔各回答,莱克斯又自顾自地道:“算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作为王储的老师,又身为王国的宰相,斐南基并不像切尔各一样能仗着骑士长的身份在宫廷内四处游走,名正言顺地来看望莱克斯。
“你去告诉斐南基,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快就能好起来。这里也不用你守着了,去休息吧。”莱克斯摆手。
寸步不离地守了莱克斯一天一夜,饶是切尔各此刻还能站着,神智清明地回话,但他眼里的红血丝却藏不起来。
他比莱克斯更需要休息。
“为您效劳。”切尔各没有拒绝莱克斯的体贴,他躬身,恭恭敬敬地朝莱克斯行了一个礼,随后离开了房间。
*
巴奇终于拿到了梅拉制作好的药剂。
一个巴掌大的小玻璃瓶,深蓝色的液体静静地躺在其中,被巴奇珍而重之地用手心裹住。
“我只要把它全部倒入食物里,让我姐姐吃下去就可以了是吗?”
“没错,”梅拉点头“只要吃下洒了药水的食物,再浓烈的感情也会像一幅陈旧的画作,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褪色,等到七天之后,药水完全生效,你的姐姐就再也不会为格鲁特的欺骗而感到痛苦了。”
毕竟玛比拉之所以会如此痛苦,归根究底是因为她深爱着格鲁特。
因为爱,所以忍不住反复咀嚼过往,试图从曾经相处的点滴中寻找格鲁特说谎的蛛丝马迹,这不仅无法帮助玛比拉认清事实,成功清醒过来,还会让她在悔恨和懊恼中越陷越深。
为什么她竟然会被那样简单的谎言所欺骗?
为什么她从没看穿格鲁特的真面目?
痛苦仿佛泥沼,将玛比拉拽入其中,越是挣扎,越是沉沦。
想让玛比拉重新振作起来的办法也很简单。
在梅拉看来,干脆把玛比拉已经形成枷锁的感情抽离,理智自然会回归,求生的本能也会敦促着她恢复食欲,从床上站起来。
“不过么……”梅拉朝巴奇摊手,“会受到影响的感情可不只是爱情,亲情、友情,或者别的感情,当然也包括在内。”
“意思就是姐姐对我的感情也会变淡吗?”巴奇刚露出的笑脸收了起来,他攥紧手中的小玻璃瓶,一时间有些犹豫,真的要把它喂给姐姐吗?
以他们多年相依为命的感情为代价,换玛比拉不再爱着一个令她痛苦的男人。
“别担心呀,你们毕竟是姐弟,只要一直这样朝夕相处下去,感情总会重新培养起来的。”梅拉对巴奇的犹豫不以为意,这个世上从不存在不用付出代价就能获得好处的事。
女巫拿出的每一瓶药剂,都拥有令人惊讶的神奇药效,理所当然的,它们也会存在一点小小的副作用。
和在痛苦中滑入死神的怀抱相比,只是让玛比拉变得感情有些淡漠,这点副作用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啊。
作为商人之子,巴奇显然比其他人更懂得衡量,天平上,想让姐姐活下去的欲望占了上风,他咬了咬牙,不再犹豫,在梅拉给出的欠条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张欠条同时也是一张地图,能够指引巴奇来到梅拉惯常与客人们联系的树下,放下他答应好的报酬。
既然交易完成了一半,该把客人送出黑暗森林了。
梅拉刚想开口喊莱克斯,却看到了瘫在窗台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的塞拉斯,她眯了眯眼,改变了主意,“总是只把活交给莱克斯来干,未免对塞拉斯你太不公平了,这回就把这个替我干活的好机会交给你吧。”
“什么?我不!”塞拉斯一口回绝。
“不什么?”梅拉单手拎起塞拉斯,凑近它,语气危险地反问,“你不愿意?”
“怎、怎么可能呢,”塞拉斯讪笑两声,总算意识到梅拉这回可不打算纵容它的懒惰,立马改了口风,“为伟大的女巫梅拉效劳是我的荣幸。我说的是我不会把这个好机会让给莱克斯的。”
“那你去吧。”梅拉松开手,把塞拉斯往半空中一丢。
塞拉斯本能地扑腾翅膀,没想到最近身上长的肥肉让它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身子一歪,差点斜着撞到树上。
听到梅拉在身后发出的无情嘲笑,塞拉斯默默含泪,一边老老实实地给巴奇带路,一边惊觉自己是真的要开始减肥了。
救命,它可不想当世上第一只胖到飞不起来的乌鸦。
第12章
距离梅拉将信寄出去,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然而本应该带着她与塞拉斯心心念念的南瓜饼登门的男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
以往接到信后,最迟三天内,杜克瓦托就会带着梅拉需要的东西前来,这回却一反常态,磨蹭了半个多月。
眼看着昼夜都交替了十八个轮回,该吃上的南瓜饼仍然不见踪影,塞拉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杜克瓦托到来,顺便找着机会就要凑到梅拉耳边念叨。
“梅拉梅拉,你快用你的水晶球占卜一下,杜克瓦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你别急呀。”梅拉说着,下一秒,水晶球就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怀里。
塞拉斯:“……”到底是谁急?
“水晶球告诉我,我很快将会得偿所愿。”梅拉盯着水晶球里不断变化的烟雾,解读道。
也就是说,杜克瓦托很有可能已经在来黑暗森林的路上了。
“很快有多快?”塞拉斯不太满意这个答案,迫切地想要知道更详细的日期。
“那你就自己问水晶球去吧。”梅拉笑眯眯地把她用双手才能捧住的水晶球放到塞拉斯的脑袋上。
感受到头顶的重量,塞拉斯顿时连动都不敢动了,整只鸟定定地立在桌子上,仿佛一个栩栩如生的乌鸦摆件。
没办法,要是塞拉斯一个不小心把水晶球给摔了的话,到时候哪怕梅拉不会生吃了它,也一定会用更可怕的办法惩罚它的。
呜呜呜,塞拉斯好惨。
塞拉斯暗自在内心流泪。
同时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嘴问那一句。
它也不想想,如果水晶球告诉了梅拉具体的日期,梅拉又怎么可能不直接说出来呢。
但水晶球的占卜确实很准,第二天,小木屋的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还是老样子,一身轻便的猎装,蹬着短靴,背上还背着自制的长弓与满满当当的箭筒。他的面容算不上英俊,却也棱角分明,留着短短的胡茬,看过来的一双灰眸亮得惊人。
“嘿,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杜克瓦托举起手里拎着的布袋子,有包不住的香气自里头逸散到空气中。
是南瓜饼的香味。
也只有集市上放了足量白砂糖的南瓜饼,才能飘出如此香甜的气味。
“太好了!杜克瓦托你终于来了!”塞拉斯率先发出惊喜的叫声,它迫不及待地飞到杜克瓦托肌肉结实的小臂上,站稳后,不住地拿自己的喙去啄打了结的布袋子。
“诶诶,小心点。”眼见打好的结被塞拉斯啄开,杜克瓦托及时地用手把松开的布角抓住,这才避免了包好的南瓜饼全滚到了地上去。
塞拉斯叼着一块南瓜饼飞走了,它知道有杜克瓦托在,是不可能让南瓜饼就这么掉到地上去的。
梅拉从不吃掉到地上的食物。
“这回你怎么来得这么慢?”梅拉也从布袋子里捡了块南瓜饼放到嘴里吃着,或许是因为酝酿了漫长的期待,总感觉这次的南瓜饼比记忆里的还要美味。
幸好莱克斯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梅拉偷偷决定把应该留给他的份多解决两块。
“这不是难得碰到了老朋友么。”说到这事,杜克瓦托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要不是看他浑身是血的可怜样,我才懒得管他。”
管都管了,杜克瓦托干脆留在家里,一直把人照顾到能够行动自如为止。
“说起来多亏了你送来的那十瓶治愈药剂,否则我看我那个老朋友离见死神也不远了。”杜克瓦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