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一点要站起来给莱克斯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莱克斯三两下就扭转局势,将葛宁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连带着匕首也被他抢到了手里,正横在葛宁克的脖子上。
这个水平,大概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十二岁的莱克斯了吧。
一想到十二岁的莱克斯就是让这样一个人带着数名手下,像赶丧家之犬一样赶进了黑暗森林,梅拉就忍不住想摇头。
“怎么了?怎么了?”
真正睡得一无所知的格温蒂尔这会儿终于清醒过来,她茫然地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以至于一时间都没发现被莱克斯压在地上的葛宁克。
等她终于看清屋子里的情况,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格温蒂尔隐约回想起刚刚吵醒她的那道声音,说的好像是什么杀人了。
“那不如就请葛宁克来为我们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要在时隔五年之后忽然回到黑暗森林,想要对莱克斯下死手吧?”
面对格温蒂尔的疑问,梅拉抬了抬下巴,慢悠悠地说道。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葛宁克抬眼,冷冷地盯着梅拉。
听到梅拉的话,葛宁克自觉他的计划早已暴露,但是他想不明白,他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明明他已经尽量在避免和梅拉接触了,而梅拉也早就对格温蒂尔放下了戒心。
身为格温蒂尔的同伴,葛宁克本以为自己至少也得到了一些梅拉的信任。
“好吧,看来得先由我为你解答一下疑惑了。葛宁克,这或许是你的真名?我不知道,但无所谓,我只想告诉你,你的破绽从一开始就很多啊。”
梅拉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起了褶皱的衣袖,将手肘抵在摇椅的扶手上,撑着有些歪的脑袋,笑吟吟地对葛宁克道。
第42章
葛宁克的破绽确实很多, 但真正让梅拉确定他有问题的,还是塞拉斯无意中的一句话。
“他衣服上的纽扣好眼熟啊……”
塞拉斯站在窗台上,盯着坐在椅子上帮忙削土豆的葛宁克看了半天。
“塞拉斯,你刚才在说什么?”梅拉从它的身后冒出来。
吓得塞拉斯身上的羽毛都竖了起来。
然而梅拉早有先见之明地一手捂住塞拉斯的嘴, 一手抱着它离开了窗台, 走到了一棵树下。
除非有人亲自走到窗边,否则光是坐在屋子里, 是没法看到梅拉和塞拉斯在做什么的。
也方便了梅拉重新问了一遍塞拉斯, “你刚才在说什么?纽扣?葛宁克的纽扣怎么了吗?”
“我觉得他衣服上的纽扣有点眼熟, 好像当初我送给百合小姐的那一粒。”塞拉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梅拉回想了好一会儿, 总算想起来这是塞拉斯送给百合小姐的离别礼物, 只不过因为没有见到实物,当时她和莱克斯压根没对这粒纽扣上心。
但现在,梅拉要求塞拉斯原原本本地把它在哪捡到的纽扣, 以及纽扣到底长什么样给复述一遍。
“就是在林子里……”塞拉斯被迫开始回忆。
只不过越回忆, 它越发肯定自己捡的那粒纽扣和葛宁克身上的一模一样。
那种特殊的光泽,贝壳一样的造型,还有波浪似的花纹,都是塞拉斯第一次见到,算得上印象深刻了。
梅拉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这粒纽扣会是葛宁克掉下的吗?
不,时间对不上, 这会儿他应该还在北方领地才对。
但要说和葛宁克一点关系也没有, 或许也不尽然。
这些事大概问问莱克斯更靠谱。
想到这,梅拉便让塞拉斯想办法找个不容易让人起疑的借口将莱克斯叫过来。
“没问题。”塞拉斯拍着胸脯应下来。
莱克斯很快就来到了树下。
“塞拉斯刚才神神秘秘地和我说,你有事找我。”
“是有点事。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叫葛宁克的男人有什么问题?”梅拉打量着莱克斯平静的脸色,问道。
听到梅拉的话, 莱克斯的眉毛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也对葛宁克有所怀疑。
接着莱克斯转念一想,哪怕明知对方有问题也敢带回小木屋来,这才是梅拉的作风。
更何况人之所以畏惧潜在的危险,往往是因为怀疑自己没有解决危险的能力。
梅拉从来都对自己格外有信心。
哈,还真有问题。
哪怕莱克斯还什么都没说,梅拉却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说说看吧?你觉得他哪里有问题?”梅拉倒是好奇。
“他衣服上的那排纽扣是五年前在王城中比较流行的款式,说明他要么是一直居住在王城,要么是五年前曾在王城待过一段时间。”莱克斯道。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连这种细节你都关注?”梅拉疑惑。
莱克斯:“……”
该怎么和梅拉解释呢,这说来就有点话长了。
最开始,这种款式的纽扣是出现在王宫的一位侍女身上。
王宫的侍女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平民出身,大多是因为有一技之长而被选中,一类则是贵族出身,进入王宫的理由各不相同。
而这位侍女,就是一名伯爵的次女。
听说她是为了逃避不喜欢的未婚夫才选择进入了王宫之中,盼着自己年纪大了,她的未婚夫会主动向她的父亲提出解除婚约。
然而长时间离开家乡,难免怀念。
于是她特地花大价钱找了裁缝,用她家乡特产的小贝壳细细地打磨,做成纽扣缝到了衣服上。
这样奇特又好看的纽扣自然引起了她贴身伺候的伊莱雅的注意。
伊莱雅很喜欢,立刻让裁缝照着这个款式为她做了一条华丽的裙子,在下一次的王宫舞会上穿着它惊艳亮相。
舞会过后,类似样式的纽扣很快就在底下人之间刮起了一阵潮流,找不到这样的贝壳,就用别的材料代替,还便宜了不少价钱。
当莱克斯看到斐南基露出来的领口上和自己用的是同一款纽扣时,还让他揶揄了两句,于是印象更加深刻。
“原来是这样。”梅拉懂了,就像税务官的妻子在晚宴上露面的妆扮也总是引起其他人争相模仿一样,都是为了追逐更加有权有势的人的一种手段,那就是将她捧成人群的中心。
尽管梅拉一直觉得往脑袋上插五彩缤纷的羽毛是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但是格温蒂尔告诉我,她是在北方领地遇到的葛宁克,那时候他差点让人强行抓去当了庄园里的奴隶。假如葛宁克曾经在王城生活过的话,他又为什么要离开呢?”梅拉将话题拉回到了葛宁克的身上。
“一般有两种可能。一,他不得不离开;二,他主动选择了离开。”莱克斯分析道。
到底葛宁克属于一还是二,其中的处境可大不相同。
主动离开的理由或许有很多种,譬如谋求更好的生活、发达的机会之类的,但若葛宁克是不得不离开王城,那他大概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了保命才这么做。
梅拉还在思索哪种可能性更大些,莱克斯却忽然道,“说起来,我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熟悉。”
“你是指他那张被胡子包裹得压根看不清五官的脸吗?”梅拉欲言又止。
“不,当然不是。”莱克斯否认道。
非要他说的话,大概是一种感觉?即他们绝对见过的感觉。
“你的话给了我一些灵感,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就是为了防止你将他认出来,才故意留了这样又厚又密的胡子?”
如果是这样,梅拉不由得催促莱克斯快多想想,到底是在哪种情况下与葛宁克见过面。
“然后,莱克斯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迫使他当年不得不逃入黑暗森林的人,你是那伙追兵的领头者,没错吧。”梅拉盯着葛宁克道,语气十分笃定。
夜色之中,亮起煤油灯的小木屋是方圆数里唯一的光源,昏黄的光线照在经年的木头上,让上头的深棕色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可惜对被绑起来的葛宁克来说,这应该不算一个多么美好的场景。
心情或许也和他当年领着一队人马追着年幼的莱克斯,望着高高在上的王储殿下狼狈逃窜时的自鸣得意掉了个个。
“所以你是怎么混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伊莱雅难道没有给你们一点好处吗?毕竟你们可是替她消灭了一个大麻烦啊。”梅拉不解。
尽管莱克斯其实好好地活在黑暗森林里,但伊莱雅和其他人又不知道,在他们的眼里,莱克斯早就是一具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