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破败的木屋被推倒,坚固的石头屋子建了起来,这里也正式成为了黑绵羊镇。而除了税务官外,领主还额外派了一名骑士带着他的扈从们在这里驻守。
黑绵羊镇上竟然有一名骑士?
躲在树后听到这一消息的梅拉挑了挑眉,没想到一开始情况就比她原先所想的要麻烦许多。
一般来说,骑士只会驻守在领地中较为富裕的几个地方,替领主看好他的钱袋子,而这种地方通常又紧挨在一起,对领主的庄园形成一个圆圈似的守卫。
总之不会是在黑绵羊镇这样靠近领地边缘的地方。
因此梅拉以为黑绵羊镇应该是这一路最好进入的一处才对,没想到直接撞上了意外。
如果有骑士在的话,梅拉不得不推翻先前的考虑,最好带着塞拉斯明天就离开这里最好。
不远处的两名商人还在抱怨最近税务官抽税越来越狠了,再加上另外给骑士大人的供奉,最后到手里的钱比以前可少多了。再这么下去,明年或许他们就不来黑绵羊镇做买卖了。
不过,他们很快道别,带着一马车的货物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接下来,又有几个年轻的姑娘经过这条路,雀跃地聊着一些在塞拉斯听起来十分无聊的事情。
“梅拉,我们怎么还不进到镇子里?”塞拉斯奇怪地看着梅拉一直躲在树后,时不时露出沉思的表情,只好小声地问道。
“第一,因为我在通过听他们的交流学习他们的口音。”
梅拉竖起一根食指,在塞拉斯眼前晃了晃。
“第二,我在等天黑。”
塞拉斯显然不明白,需要梅拉进一步的解释。
“塞拉斯,你知道王国禁止平民随意离开家乡,前往另一个领地吧?”
“当然。”塞拉斯点头,一旦有平民被发现出现在了另一个领地内,他就会被当成奴隶投入领主的庄园之中,不停地干最苦最累的活,直到活活累死。
这也是为了保护领主们的利益。
毕竟多个领地之间,有富得流油的领地,就有穷得可怜的领地,假如大家都向往富得流油的领地,那其它领地的领主该怎么办?
他们领地内的耕种和生产谁来负责?
他们奢靡的生活谁来负担?
他们每年要缴纳给国王的税金如何而来?
在如此严苛的律令之下,至少表面上,任何领地内的人口都不再无端地大量减少。
“那你知道他们是如何分辨一个人是否是其它领地的人吗?”梅拉笑眯眯地继续问道。
“唔……”塞拉斯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是鸟的话,不同种族的鸟长得都不一样,从外表上很容易就能区分,但人类在它眼里长得都差不多,所以这个办法肯定行不通。
那,塞拉斯想到梅拉刚才说的话,试探性地道,“……也许是,口音?”
“没错,塞拉斯,你难道没有觉得同一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和从莱克斯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好像不太一样吗?”梅拉循循善诱道。
塞拉斯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点不同?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口音吗?
这么一想,难怪没人能轻易离开原先的领地,他一张嘴不就露馅了吗。
“可是,”塞拉斯歪了歪脑袋,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改变口音应该很难吧?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假扮成商人呢?”
商人们是得到了特殊允许,可以随意游走在各个领地的一群人。
毕竟他们不需要耕种土地,只需要通过将一个地方的东西运到另一个地方进行交易,就有源源不断的钱主动跳进了他们的口袋里。
“因为我们没有商会的证明啊。”梅拉理所当然地道。
这样的办法难道以前没有人想过吗?
当然有了。
因此为了防止有人钻漏洞,国王特地下令成立了商会,只有经过商会的认可,你才能作为一个商人顺畅无阻地前往各个地方完成一笔又一笔的买卖。
而梅拉若是以商人的身份进入黑绵羊镇,首先就得到镇子里的商会缴纳一笔保证金。
如果离开黑绵羊镇时她没有带走任何货物,这笔保证金就会被商会扣留,作为另一种形式的“生意”而存在。
商人也不是好当的,否则大家都当商人去了,谁还苦哈哈地种地呢。
梅拉摊手,“而我既不想交这笔钱,也暂时没办法弄到商会的证明,所以只能走更难的那条路了。”
那就是伪装成附近村子里的人,假装到黑绵羊镇上投奔亲戚。
所以梅拉才要守在这条离开镇子的必经之路上,从过往的人嘴里尽可能地学习他们的口音。
起码不要让人一听就察觉出不对劲。
好在这对梅拉来说算不上特别困难,毕竟相比于女巫要钻研的那些东西来说,这只需要稍微动动脑,记住听到的每个单词的发音,然后再将它们打散,组合成相应的句子就是了。
“原来这就是我们非得在这等到天黑的原因。”塞拉斯懂了,要给梅拉留下学习的时间嘛。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也是因为我打算尽可能减少暴露这张脸。”梅拉道。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带了两小支变形药剂在身上。一旦有无法处理的冲突,或是必须面对一大群人的追捕,喝下变形药剂迅速变成另一个人显然能保证她更加顺利地逃出来。
只不过,梅拉只有一次做决定的机会,因为另一支变形药剂是她给艾莉卡准备的。
想到艾莉卡,梅拉下意识地去摸布袋子里的一小粒鼓起,那是她特意带出来的生命之种,也不知道艾莉卡现在的情况有没有变得更坏。
希望不要。
*
眼看着天色渐沉,夜幕笼罩了这座白日里无比热闹的小镇,梅拉带着塞拉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黑山羊镇。
她低着头,让散落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同时不断用眼角的余光寻找酒馆的位置。
最好是那种狭小的,一看就廉价的小酒馆。
找到了。梅拉的脚步一顿,旋即调转脚尖的方向,朝着角落里的小酒馆走去。
摇摇欲坠的木牌子挂在大门上方,大概写着酒馆的名字,只不过在昏暗的灯光里看不分明,不过这也也不重要。
敞开的两扇木门后,煤油灯烧着鼎沸的人声,酒馆的生意竟然意外的火爆,或许也跟它提供劣质的麦芽酒有关,五枚铜币就能倒上满满一大壶。
酒液储存在木制的酒桶里,在酒提子上上下下之间涌动起小小的麦芽色浪花。
“我想要一个过夜的房间。”
人来人往的酒馆里,梅拉甫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尽管她喝下了变形药剂,将自己想象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换了一张普通许多的脸,但浑身的气质仍然像蕴着光采的珍珠一样难以掩藏。
更何况她那头漂亮的红发,看着就让人心痒痒。
虽然看起来有些乱糟糟的,但除了那些尊贵的夫人和小姐们,谁有空闲和精力将自己的头发打理得像绸缎一样光滑美丽,大部分人的头发都干枯得像个邋遢的草窝。
因此有一头漂亮头发的姑娘在哪里都引人注目。
只不过她的肩膀上带了个什么玩意儿?一只鸽子?
有人面面相觑,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梅拉则镇定自若地顶着这些视线,来到了站在柜台后的侍者面前,提出要一个过夜的房间。
“一晚上七枚铜币。”侍者忙着在给其他客人倒酒,还要和他们扯皮为什么这个人多倒了一点那个人少倒了一点,压根没空搭理梅拉,只能趁两个客人争论的间隙快速地丢出一个价格。
“好。”梅拉爽快地掏出七枚铜币付了钱。
侍者随意地把这几枚铜币用手一扫,就让梅拉自己到二楼去挑个空的房间,“看到哪个房间没有人,你直接住进去就行。”
反正每个房间都一样简陋,只有一张一动就吱呀作响的老木床,没有哪个房间住着更舒服一说。
梅拉点点头,顺利地带着塞拉斯走上了二楼。
她挑了个靠里的空房间走了进去,顺便把门给关上了,还放下了木栓。
“呼,总算糊弄过去了。”这会儿房间里只有它和梅拉,忍了大半天的塞拉斯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它简直憋得要命。
当梅拉踏入酒馆,塞拉斯便开始屏气凝神,不敢吱声,刚刚更是几乎战战兢兢地瞧着梅拉与侍者对话。
生怕对方再拉着梅拉闲聊几句,或是听出了梅拉话里的异样。
“怕什么,他忙着应付其他客人,没有额外的心思能够放在我的身上。”梅拉倒是从容得很,她自信刚才短短的两句话里绝不可能有任何地方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