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梅拉先绕着神像转了一圈, 手指流连过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底座,尝试摸到一些不正常的凸起或是凹陷。
片刻后,无事发生。
梅拉不死心,又将神像的小腿部分摸索了一遍,仍然没有听见机关被触动的暗响。
难道她真的要想办法爬到神像的顶部吗?又或者机关其实藏在别的地方?
梅拉往下望去,一眼就能将空旷的教堂与成排的长椅收入眼底,她不觉得机关会藏在椅子底下, 否则某一日不慎被前来祈祷的信徒触发了怎么办?神父们又该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同信徒们解释突然出现的门?
所以, 若是教堂内真的藏有一间密室,触发的机关一定在更安全的地方。
一个,除了知道的人之外,谁也不会在意的角落。
梅拉的手一顿, 她看着眼前这面就在神像背后的墙,毫不犹豫地朝着古怪的地方按下去,下一秒,砖块挪动,露出了藏于墙后的木门。
或许是设计这间密室的人太过自信,觉得除了他之外不会再有人来到这里,木门甚至都没有上锁。
因此梅拉只是尝试着拽了拽拉环,就露出了门后黑黢黢的甬道。
梅拉走进去,从墙上取下一个没用过的火把,只是一个简单的生火咒,就让明亮的火焰骤然点亮了这条狭长的甬道。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尽管梅拉一直在往前,但她总有种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的感觉,墙壁上冒头的青苔在增加,空气却在火焰的燃烧下逐渐变得稀薄。
这或许也是一种故意设计的防卫手段?
若是同时进入甬道的人太多,燃起的火把太多,大概人还没走到尽头就要因为失去空气被活生生给憋死了。
突然,眼前陡然变宽,梅拉发现自己来到了尽头,这并不是一间地下室,而是一间间用铁栏杆锁上的牢房组成的地牢。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臭味,鞋底踩过的地面也有陈年的脏污,梅拉用脚尖碾了碾,果不其然嗅到了一股更浓重的血腥味。
哈,教会。
梅拉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她早就知道他们内里是多么虚伪了。
举着火把,梅拉一路来到了地牢的最深处。
在视线快速地扫过那些空无一人的牢房时,梅拉的脚步忽然猛地停下,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在位于最深处的牢房里,她看见了一个手脚都被锁上,深红色的长发随垂着的头遮住脸,身上衣服被鞭打得破烂不堪的女人。
艾莉卡!
无声的呼喊卡在了梅拉的喉咙里。
她飞快地回过神,现在不是纠结教会的人到底对艾莉卡都干了些什么的时候,而是得想办法先把她从这鬼地方里救出来。
这对梅拉来说并不算难事,她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牢门,攥住了那双细瘦的手,帮她除去了禁锢的枷锁。
这份动静也终于将原本神智已经不太清明的女人从黑暗中惊醒,她迷蒙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粗哑的声音滚过喉咙,问道:“你是谁?”
梅拉同样盯着她的脸,发出了类似的疑惑:“你不是艾莉卡?”
*
载着埃布纳主教的马车缓缓在教会大门前停下,穿着黑色教袍的男人慢悠悠地从马车上下来。
他就是在雷德克里夫领耕耘多年的埃布纳主教。
这些年的劳心劳力让埃布纳的两鬓已经有了数缕发白的头发,面容也难免衰老,但他都四十多岁了,老去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尽管如此,埃布纳的野心可从未衰老。
他还梦想着有朝一日以枢机大主教的身份回到王城的教会,成为下一任教皇的有力竞争者。
为此埃布纳做了许多努力。
譬如试图抓捕一个年轻的女巫。
哎,可惜这些年女巫们都将自己的踪迹藏匿得很好,几乎全部龟缩在人迹罕见的荒野之地,想得到她们的下落实在是太困难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确凿的消息,即一名从菲斯特领逃出来的年轻女巫钻入了黑暗森林之中安了家,埃布纳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派了人手前往黑暗森林——
却没有一个人带着他想要的人回来。
大概这些倒霉的废物全被野兽啃掉了脑袋吧。埃布纳遗憾地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菲斯特领的那个蠢货,格奥鲁多先自己一步回了王城。
好在格奥鲁多能被分配到菲斯特领那样毫无油水可榨的地方,就意味着他身后的靠山早就倒了,即使早早地回去了王城也对埃布纳毫无威胁。
果然,这几年过去,格奥鲁多仍然困在主教的位子上原地踏步。
而他埃布纳不仅受到命运的青睐,意外发现了一座小型的金矿,还终于用足够的好处打动了萨雷伯爵这条鬣狗,让他同意想办法支持他登上枢机主教的位子。
本来埃布纳和萨雷的目标仍然是黑暗森林的那名女巫。
为了成功捉住这样一号危险人物,萨雷成功从埃布纳手里敲了不少黄金出来。
没办法,萨雷一脸心痛地对埃布纳道,培养一名骑士可是很费钱的,从日常的训练、身上甲胄的打造,甚至为他饲养一匹好马等等,零零总总算下来,只要这名骑士还在呼吸,他就得付出一大笔钱。
而他为了完成埃布纳的计划,肉眼可见的要死一批精心培养了好几年的骑士才行。
埃布纳垂下眼帘,他知道,这笔钱他省不了,萨雷就是个见不着兔子不撒鹰的家伙,但就这么轻易地把一大笔黄金给出去,萨雷势必要对他产生怀疑。
怀疑埃布纳到底从哪攫取的黄金。
而他又能否分一杯羹。
甚至是将埃布纳踢出局,自个独吞剩下的黄金。
因此埃布纳还需要再和萨雷扯皮一阵,起码得谈判到一个双方都觉得占了便宜的价格,打消萨雷的疑心才行。
然而谁能想到,命运再一次眷顾了埃布纳。
他不需要让萨雷的骑士前往黑暗森林,也抓到了一个足够年轻的小女巫。
而埃布纳只为此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
如果他们信仰的神明真的存在,埃布纳绝不怀疑自己就是被神明钦点的人物,是势必要登上教皇宝座的命定之人。
想到这,埃布纳信步走入教会,同他匆匆赶来的心腹,即教会内的索力神父道:“让切诺恩家族的人来见我。记得让他们带上我要的货。”
“现在?”索力神父有些奇怪。
作为埃布纳的心腹,他无疑知道埃布纳口中的“货”是什么东西,可即使是那一箱箱的黄金,埃布纳也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地让人运进教会,哪里需要偷偷摸摸的在大晚上验货。
不过,既然是埃布纳的吩咐,索力神父还是很快离开了教会,前往了切诺恩家族在金橡城内购置的宅邸。
*
忽然到访的索力神父让卢尼不得不敲响了书房的大门。
侍女从书房内将大门打开,露出了克伦那张一如既往的冷脸,“什么事?”
“索力神父来了,他说埃布纳主教刚才已经回到了教会。”卢尼道。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必须立刻将埃布纳主教需要的货物带到教会。
“这老东西还真是会给人找事。”克伦恨恨地道。显然对大晚上被人打扰很是不爽。
“克伦少爷,”卢尼不得不提醒他,“请注意您的言辞,以及待会儿可千万别在索力神父面前摆脸色。”
“我知道。”克伦没好气地答道,“行了,你让人把马车准备好,我们这就去教会。”
卢尼复又重新下楼。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他和克伦便坐上了前往教会的马车。
只是这回他们就不能像白天一样,光明正大地从教会的正门进去了,而是在索力神父的指引下绕道侧门,直奔花园。
埃布纳主教当然不会提前等在这,以他的身份,只会在索力神父回来后,再在他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然而索力神父看着被挖开的泥土和不知被打开了多久的木门,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提不起力气抬腿去见埃布纳主教。
毋庸置疑,藏在这里的黄金一定失窃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地进入教会里偷东西?
“这……”卢尼和克伦对视一眼,俱是面色一沉,对眼下的情况感到了同样的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