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想要进入弗霍斯特庄园谋一份差事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座传承了百年之久的偌大庄园,大多数仆人都是由在这干了数十年的亲人推荐,才能获得管事的许可,暂时进入庄园内,服侍流淌着高贵血脉的弗霍斯特家族。
当然,如果他们的手脚不够麻利,或是惹了主人的不快,当天晚上就得在管事的注视下灰溜溜地离开,而以后若是庄园内再度有了空缺,推荐他的人也不能再推荐另外的人进来了,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管事微薄的信任。
也因此,如今能够行走在弗霍斯特庄园中的仆人,自然都是干了数年之久、鲜少行差踏错的老仆人了,每个人都是熟面孔,绝不可能轻易放任一个陌生人混进来。
想到这,琼斯夫人拧起了眉,脑中再一次想起了那名医士的话:
“夫人,我们怀疑领主大人这副模样绝不是单纯的生病,或许是女巫……”
女巫,女巫。
琼斯夫人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如果真的是女巫的话,那她想要换一副庄园中人人都熟悉的面孔,然后再顺理成章地顶替那人的身份躲藏在仆人之中,实在再简单不过。
即使如此,琼斯夫人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波澜,她平静地让贴身侍女叫下一批仆人进来。
雕花的厚重房门从外面被打开,守在门外的侍从一连放了五个人进入房间之中。
琼斯夫人问了他们相同的问题。
那就是这两天内,有没有注意到别的仆人做出了奇怪的举动。
“奇怪的举动?”
果不其然,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去看其他人。
然后陷入了绞尽脑汁的回忆之中。
“呃……在厨房帮忙的夏莉前两天多吃了一块奶酪算吗?”
说话的男仆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出来简直是浪费时间,顿时惴惴不安地打量起琼斯夫人的脸色。
出乎意料的是,琼斯夫人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略带赞许地颔首,“没关系,我只需要你们将觉得古怪的事情说出来,至于它们到底有没有用,我自会进行判断。”
原来是这样。
得到了琼斯夫人的鼓舞,剩下四个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口,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琼斯夫人本来漫不经心地听着,却忽然听到年纪最小的那名女仆弱弱地道:“和我住在一个房间里的阿曼妮前两天吃了一小块抹了覆盆子果酱的面包,但她明明说过她最讨厌覆盆子果酱的味道了。”
“不过,也可能是她拿错了,但是不舍得浪费食物吧。”
“不,”琼斯夫人突然抬手,打断了其他人的话,看向这名从头到脚都怯生生的小女仆,“你去把你口中的阿曼妮叫来,顺便再让厨房拿一块抹了覆盆子果酱的面包过来,我要亲眼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很快,阿曼妮来了。
听到琼斯夫人让她吃盘子里的面包,哪怕闻到了面包上传来的覆盆子果酱的味道,她依旧硬着头皮将其送入嘴中。
下一刻,令人不适的呕吐声响起。
和其他人纷纷皱眉相比,琼斯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
她重新对这名叫阿曼妮的女仆进行了一轮提问。
随着琼斯夫人的问题越来越细致,阿曼妮原本坚定的信念愈发动摇。
终于,仿佛某根神经崩断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让她的大脑一下子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阿曼妮苍白着脸,嘴唇蠕动,发出了断断续续的音节: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朝我走来……我……晕过去了……”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琼斯夫人锋利的视线凝聚在阿曼妮的脸上,如同一柄利刃,直击她的记忆深处。
“我……我……”阿曼妮十分痛苦地回忆着,她的大脑此刻比一张未曾书写过的白纸还要空白。
“头发、眼睛、身上是否有明显的胎记,这些难道一样都想不起来吗?”琼斯夫人冷酷地追问。
“头发、眼睛、头发、眼睛……”阿曼妮喃喃,随后发出一声尖叫,“我想起来了!她有一头和我一模一样的红发!”
第67章
梅拉是让门外的吵嚷声惊醒的。
薄薄的木门隔音效果自然不太好, 她能清楚地听到门外传来的对话声。
“把你们这所有住了红发女人的房间统统指出来。”
陌生的男声粗声粗气地命令道。
接着梅拉就听到店主战战兢兢回答的声音。
不好。
梅拉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来到窗边,手里还拎着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塞拉斯。
她尽可能快地打开窗子,将塞拉斯给丢了出去。
熟悉的悬空感让塞拉斯下意识地拍打翅膀飞了起来, 它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梅拉大清早的开什么玩笑, 就见梅拉毫不留情地把它关在了窗外。
塞拉斯一头雾水:“?”
而就在梅拉关上窗的下一刻,她的房门被粗鲁地撞开, 胡子拉碴的男人站在门外, 不耐烦地朝她比了个手势, 让她主动走出来, 和其他同样搞不清状况的女人们站到一起去。
梅拉顺从地走了出来。
站到了队伍的末尾。
与此同时, 她的视线扫过这一群年纪不一,却都拥有一头红发的女人们,心下莫名的一沉。
等虚弱到根本没办法站起来的尤莉尔也从房间里被人拎了出来时, 梅拉忍不住了, 她立刻跑上前,接住了被一脸嫌弃地丢到地上的尤莉尔。
“你们认识?”进入旅舍后,胡子拉碴的男人第二次用他那又粗又厚的声音说了话。
不等梅拉回答,店主先笃定地点头,“没错,她们两当初是一起来的。”
“那待会儿你负责带她走。”
说完,男人不再看梅拉第二眼, 转身前往下一个房间。
又有新的红发女人被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梅拉无法, 只能扶着尤莉尔先站起来。
说是站起来,其实尤莉尔根本没有清醒过来,她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梅拉的身上,全靠梅拉将她撑起来。
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经过这三天无法进食的折磨,尤莉尔轻飘飘得像是一团棉花,否则梅拉还真没法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地将她扶上了停在旅舍门前的板车。
类似的板车还有十几辆。
它们排成车队,载着瑟瑟发抖的女人们,在一群士兵们的看守下,回到了弗霍斯特庄园。
“砰。”
牢门被重重地关上。
为了以防万一,将她们关进来的士兵还用长长的铁链围着两根铁栏杆绕了几圈,最后才拔掉钥匙上了锁。
即使如此,梅拉能看见地牢门口还站着两名不苟言笑的守卫。
看来不管下令抓她们的人是谁,都真的对她们很提防了。
只是梅拉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拥有红发的女人全部被不由分说地抓了起来。
等等,红发。
梅拉有了一个不太妙的预感。
她看着怀里仍然昏睡着的尤莉尔,暗中祈祷这绝对不要是艾莉卡弄出来的好事,否则她真是把她的亲侄女给推进了坑里。
很快,从地牢外走进来了一高一矮两个女人,高个的女人显然更年长,也更具有权威,她淡淡地扫视了地牢一圈,吩咐道:“开始吧。”
于是矮个的年轻女人走上前,随着她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地牢,地牢里的女人顿时又分为了两拨。
经过她指认的女人需要站到另一边,与没受到指认的区分开来。
梅拉见状,不好的预感彻底应验,她仔细地观察了那些被指认出来的女人,她们的发色和尤莉尔非常相近!
也因此,梅拉绝不可能和尤莉尔分到一起。
果然,矮个女人在尤莉尔的面前停下了。
“阿曼妮,怎么回事?”
高个女人注意到阿曼妮站在一间地牢前,迟迟不动,立刻狐疑地走了过来。
“凯瑟琳大人,这个女人好像病了。”阿曼妮指了指尤莉尔,咬着唇纠结道。
“病了?”凯瑟琳看向梅拉怀中意识不清不似作伪的尤莉尔,皱起了眉,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个奥维伦怎么回事,病了的女人也叫他抓了过来。”
“那我们还要把她一起带去见夫人吗?”阿曼妮问。
“当然,夫人说了,一个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凯瑟琳摆手,以琼斯夫人的谨慎程度,这一点毋庸置疑。
凯瑟琳担心的只是不知道尤莉尔得的是什么病,万一会传染给别人就不好了。
尤其是传染给琼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