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们争取在日落之前找到一个可以休息一晚的地方。”梅拉没有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总归尤莉尔哪怕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反而还要担心艾莉卡会不会因此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可惜今天梅拉她们的运气不太好,塞拉斯提前在天上转悠了一圈,也没在山脚附近找到村落,她们只好折返回去,找了一处狭窄的山洞过夜。
捡来的树枝燃起了熊熊的火光,照亮了这处只够梅拉与尤莉尔一人一面石壁靠坐下来的山洞。
塞拉斯更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窝在梅拉腿上。
就这么坐着睡了一夜,梅拉根本没睡好,第二天一早不停地在打哈欠。
“喏,吃个果子吧。”尤莉尔从一旁递过来一颗颜色青翠的果子。
梅拉接过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顿时酸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但酸涩的果子也有好处,那就是梅拉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不再打哈欠了。
于是梅拉把剩下的果子递到同样频频在打哈欠的塞拉斯喙前,毫不设防的塞拉斯还没来得及高兴梅拉的投喂,就酸得将果肉直接吐到了地上。
“呸,呸呸,这是什么果子?怎么会这么酸?”
“这是我随手从树上摘的果子,放心,没毒。”纯粹是尤莉尔认为梅拉与塞拉斯如果一直这样没精打采的,今天肯定赶不了太多的路,才特意给她们一颗酸果子提提神。
说着,尤莉尔还让梅拉与塞拉斯千万别跟她客气,她还多摘了好几颗这样的酸果子。只要她们犯困,随时都能找她再来一颗。
一想到嘴巴里还在发酸的舌头,梅拉与塞拉斯瞬间不困了,甚至精神头十足,赶在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让梅拉有些奇怪的是,小镇上的人哪怕在说笑,脸上也挂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于是梅拉让尤莉尔先去找地方休息,她则假装买东西,在一个摊子前驻足听了好一会儿,可惜并没有听到有人聊到什么有用的事情。
直到晚上,梅拉与尤莉尔在旅舍大厅用餐的时候,店主忽然从柜台后走出来,一脸沉痛地对众人道:“让我们暂时放下手中的刀叉,为伟大教皇阿隆索的逝去默哀三分钟。”
于是梅拉就见大厅中的其他人真的纷纷放下餐具,双手合十,闭上眼,同店主一起默哀。
直到三分钟后,店主发出一声“好了”,他们才睁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正常用餐。
尤莉尔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场面,她知道这片土地上每个人在名义上都是信仰教会的,但她从没想过真的有人会发自内心地对教会,乃至于由教会人为捧上高处,高高在上俯视世人的教皇充斥着一种无声的狂热。
尤莉尔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发现自己竟然被激起了一层汗毛。
等到回了房间,她忍不住问梅拉:“刚才那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你没听到店主说的吗?教皇死了,他们在为他默哀。”梅拉答道。
“但他们看起来更像是被控制了一样。”尤莉尔的表情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或许他们就是被所谓的信仰给控制了呢?”
梅拉回想她在白松镇长大的那些年。
“你可以试着想一下,你一出生,就要被带到教会进行洗礼;等到你长大了想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则必须要到教会的神父面前许下誓言;之后你老了,老得失去呼吸,不得不躺进了棺材里,也需要在神父的主持下举行葬礼。”
“人的一生重要的事情也就这么多,而教会参与了其中的全部,这时候它说什么你都会信的。”
譬如教会说所有人都要像敬爱自己的父亲一样敬爱伟大的教皇。
譬如教会说教皇逝去是对我们的巨大打击,每个人都要为此而感到悲伤。
因此哪怕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教皇一面,在听到教皇离世的消息时还是会有种天塌了的错觉。
这时候他们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包括刚才在旅舍大厅内的由店主主动倡议的默哀时刻。
“……我还是觉得太可怕了,”尤莉尔让梅拉说得打了个冷颤,“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应该有自己的声音,而不是让别人的声音来指使我们如何生活。”
梅拉想到教会说人是不能撒谎的,否则会受到其他人的唾弃。
但她想,如果这话让尤莉尔听见了,尤莉尔大概要开始进行反驳了。
如果是善意的谎言,为什么不能说?难道直白地让人受到伤害就是对的了吗?更何况,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撒谎?
“不过,可能这就是教会无法容忍女巫存在的原因吧。”梅拉仿佛开玩笑般道。
会思考的人,才不会被教会所谓的教义牵着鼻子走。
没看到那些受过教育的贵族们一个比一个会装模做样,看起来接受了教会的信仰,其实根本没把教会那套人要受苦才能获得幸福的说辞当回事吗。
如果人要受苦才能获得幸福,为什么他们这些贵族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吃着一辈子都享受不尽的美食,一套套换着数不清缝了多少珠宝的华丽衣服。
只要不是落魄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比如被国王削去了贵族头衔,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尝到苦头。
更不可能真心实意地信仰教会。
再加上普通人就这么多,让贵族们盘剥了,就没法再让教会狠狠刮下一层油水来,因此贵族与教会之间也有着不小的矛盾。
不知怎的,梅拉久违地又一次想起了菲斯特子爵和格奥鲁多主教。
第75章
半夜, 忽然响起一阵雷声将梅拉从睡梦中惊醒。
冷白的光一闪一闪地打在床铺上,窗外很快下起了雨。
“啪”的一声,没关紧的窗子被风撞开,雨水瞬间打了进来。
不用想, 一定是因为塞拉斯昨晚回来时又粗心大意地留了条窗缝。
梅拉不得不起身前去关窗。
豆大的雨珠砸在脸上, 风将梅拉的头发吹得狂舞,她一面关窗, 一面随意地往下一瞥, 便看见一行四五个人匆匆地敲开了旅舍的大门。
他们的身后还停着两辆载满了货物的马车。
或许是来的路上遇到了意外, 车盖都没了, 因此梅拉能够清楚地看见车内堆着一个个木桶, 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正当梅拉想要收回视线,却发现余光中某个木桶好像动了一下。
奇怪,是错觉吗?
梅拉不由又往马车那看了两眼, 结果就和其中一个抬起头的男人对上了目光。
他大概意识到了梅拉在看他身后的马车, 眼神一下子变得凶恶起来。
梅拉假装被吓到似的彻底关上了窗,却在窗后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神比起威胁,更像是那些木桶里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害怕她看出异样来。
过了一会儿,梅拉听到楼梯处传来一阵动静,大概是店主领着那几个男人上楼来了。
巧的是,他们恰好住在这一层最末尾的几个房间。
“梅拉……你不睡觉站在窗边干什么?”塞拉斯在枕头上翻了个身, 潜意识中觉得身边似乎有点太空了, 于是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果然看到梅拉并不在床上。
“没什么。”
梅拉就着掀开的被子重新躺回床上,决定就算要多管闲事也得等她睡醒了再说。
或许是心中存着事,几乎是雨一停, 梅拉也跟着醒了过来。
这会儿离太阳升起的时候还早,除了刚起床为客人们劳作的店主夫妇,就只有梅拉一个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来到旅舍后头的院子里,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昨夜见到的那两辆没了车盖的马车。
梅拉绕着两辆马车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以她的听力,若是车内传出什么动静,不可能听不见。
正这么想着,其中一辆马车内还真的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这声音很闷,也很轻,一不留神就容易把它给忽略了。
梅拉谨慎地左右观察了一圈,发现暂时还没有其他人到这里来后,直接拉开了车厢门。
然而就在她开门的瞬间,那声音忽然停了。
梅拉只能凭着感觉,找到有可能是声音来源的几个木桶,逐一打开。
前两个木桶打开后,她无声地惊讶了一下,里头装的竟然是昂贵的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