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像听过。”李知难想起了自己翻李北辰热搜时,当时霸占榜首的头条。
尤妈妈一脸愁容,回道:“那天汐涵放学,正好路过,就砸在距离她一百米的地方,我们觉得可能是这件事吓到她了。”
李知难难以想象一个高中生要如何处理这样惊悚的画面,点头道:“那确实,您有为她进行心理疏导吗?”
“我和她爸都跟她聊了,她一阵一阵的,好的时候吧,也听话懂事,不好的时候,就闹着不想上学了,想去上班,去打工,反正就是不想上学了,说上学没用。”尤妈妈回道。
李知难意识到这应该不是简单劝两句就能解决的问题,提议道:“我觉得这种情况,可能需要专业的人员,我建议您带她去医院看一下。”
“您觉得有这么严重吗?”尤妈妈也吓了一跳。她本觉得这就是升级版的小孩夜啼,多把“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喊两句就能解决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孩子的班主任竟然建议她去看医生。
“汐涵今天的表现很反常,她也不太愿意和我交流,我听您的意思,她和您交流也不是很顺畅,那我们就需要专业的医生来看一下,也是为了孩子以后好。现在的孩子心理负担很重,有问题要及时疏导。”李知难解释道。
“我们明白的,抑郁症什么的我们也听过,那我们就按照您说的办。”尤妈妈也算是有了主心骨,认真应允道。
李知难放学后去找了孙书维,解释了前后原因。
“那必须有专业医院的诊断才行,这件事确实可大可小。”孙书维也非常赞同她的解决办法。
李知难想到那个画面,仍旧替学生捏了把汗,叹道:“你说孩子正常上下学路上,祸从天降,而且这也不是谁的错,怎么就赶上了呢。”
孙书维耸了耸肩膀,回道:“谁说坏事只会发生在坏人身上,世事无常的,没办法的事情。”
“好在她父母还算是开明,没扯那些孩子不能去看精神科这种话,我倒是也放心不少。”李知难说道,“她平时话很少,成绩很好,属于不需要费心的孩子。我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的孩子太省心了,我们做老师的,做家长的,就默认她们不需要我们太多关注,才会有现在这个情况?”
孙书维想了想,道:“我觉得,所有人都是有叛逆期的。只不过有的早,有的晚,去和医生谈谈总是好的,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
“确实,”李知难点头,“咱们那个年代,出了问题只会觉得是孩子的错,现在到底是进步了,能有专业的人来帮助了。”
孙书维也不由感慨:“社会整体的意识都在前进,我们的上一代人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心理阴影,我们的下一代人会把这个词熟练地应用来做任何事情的借口,一代人一个思潮,旧的留不住,新的拦不了,就跟身体细胞新陈代谢一样。”
次日上午,尤汐涵气鼓鼓地来到李知难的办公室,道:“李老师您跟我爸妈说我有精神病?”
李知难:“谁说你有精神病了?”
“那您为什么让他们带我去那种地方?”
她不觉摇了摇头,昨天还聊着思潮的前进,今天祖国的未来就拿起了旧思想指责她。
“你先坐。”李知难拉了个凳子过来。尤汐涵坐下后,觉得自己的底气莫名少了很多。
“你肚子疼要去看病,头疼牙疼都要去看病,去医院看病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就成了那种地方?哪种地方?治病救人的地方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李知难道。
“您明明知道,那是脑子有病的人才去的。”尤汐涵仍旧气鼓鼓的。
李知难:“不是脑子有病,脑子有病的人去的是神经科,你去的是精神科。”
“不是更难听!您不就是说我有神经病!”
“汐涵,你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是心理有问题了。”
“……”
“遇到那样的场面,就算是我,也会做噩梦的,所以你需要和别人聊聊这件事,不能憋在心里。”
“您怎么知道我没聊呢?”
“我不知道你聊没聊,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没聊对,不然你现在的情绪不会这么受影响。你父母说你最近吃饭睡觉都不是很好,加上你课堂上的表现……”
“说白了还是因为我耽误您升职加薪了呗!所以您就要找我麻烦?”尤汐涵一反常态地对她喊了起来。
李知难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冷静着对她解释:“我如果想找你麻烦,我就会去找孙主任说你上课不遵守课堂纪律,携带手机,随意离堂,给你记个过是不难的,既然是你自己的问题影响了我的课程,也不能把问题算在我头上,这样我不痛快吗?”
“那您记吧,谁怕谁啊?”
“汐涵,记过只是惩罚措施,问题还是没解决。”李知难道,“你之后心里还是会不舒服,人很脆弱的,只要有不舒服的地方,哪怕是鞋里的一颗小石子,都会磨得人受不了,更别说是心里这么大的一个结了,你不解决,它也不会自行消退的。”
“您怎么知道我没有尝试解决?”她有些委屈地问。
李知难从始至终态度都是一贯的平和,回道:“你一定尝试了。就像是人掉进水里,求生是我们的本能。可是你未必找对了方法,不然的话怎么现在还会这么难受呢?”
“我找过医生了!他说他会帮我的。就不能让我以自己的方法自己的节奏吗?为什么一定要按照你们的方法才是对的?”她质疑着大人的过度干预,心烦气躁道。
“你父母带你去医院了?”
“没有。”
“那你哪找的医生?”
“网上。”尤汐涵顺口就说了出来,好在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的信息。
李知难愣住,心脏开始快速地跳,为自己脑袋中出现的那个可能性而惶恐,她装作不在意地接茬:“什么网啊?”
“就是网上认识的一个医生。”似乎那个无意间被李知难撕开的小口仍然没有引起尤汐涵的警惕,她继续说道。
“男……医生吗?”
“那怎么了?”
“怎……怎么认识的啊?”李知难觉得自己有些微微发抖,在这一刻她脑子里出现了最坏的可能。
“就是网上认识的。”女孩的嘴里重复着这些充满着警告的答案,纵使她全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怎么找到你的呢?”
“我不知道。”尤汐涵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了?”
“您什么意思?”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李老师,您到底什么意思?”
“是连你的真实姓名住址也说了吗?”李知难一股脑儿地提问。
“老师,您以为我是傻子吗?”尤汐涵立刻明白了她的话外音,“您不相信我就算了,反正我父母也这样,我也不指望你们相信我,世界上总有人会相信我的。”
“尤汐涵……”
“您可以给我记过,不行您就开除了我,反正我也不想上学了。”她破罐破摔道。
“你……”李知难见她再次回到了紧紧关闭的壳里呈现防备状态,只无奈道,“你先把手机交上来,上课不能带手机。”
少顷,她拿着手机找到了孙书维,指着那个小设备,认真道:“我觉得这事可大可小。”
“过于敏感了吧?一个网友,就算是骗子,现在孩子精着呢,不至于吧?”孙书维也在权衡这些信息,最终还是觉得不会像李知难想的那么夸张。
李知难无法忽略自己的第六感。
“尤汐涵整个人性情都变了,她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我不信和这个网友没关系。”她道,“她的手机我不能翻吧?翻了犯错误吗?”
孙书维摁了一下,道:“你也翻不着,你以为还是以前传个纸条写个日记谁都能看呢?现在都是电子的,人家有密码,你什么也看不到。把事情和家长同步一下吧,还是催着他们带她去医院,这件事需要家长那边做主要工作。”
李知难放学后去警察局找到了张蔷,向她大致解释了来龙去脉,希望她能够帮助调查一下这个网上的“男医生”。
张蔷有些为难,回答道:“如果没有实质性证据,这也算不上是骚扰,而且她今年17岁了吧?也不属于无能力儿童,是有自我判断的年纪。”
可李知难脑子里生出了一个阴谋论,随着每分每秒地推移,她都觉得这个阴谋变得更加可怕一些。
“不过那个女网红的事情,我们已经出公告了,您没看吗?”张蔷问道。
“嗯?”
“本身她就有抑郁症,加上失恋,和家里吵架这类的事情导致情绪崩溃了,所以选择了跳楼。至于裸体,她穿了一件裙子,跳下去的时候恰好被树枝挂住了,身上的伤痕也是这么导致的。但是大众总是喜欢阴谋论,对于平淡的真相反倒是没有兴趣,所以很多人不信,还在传她是以死明志,被有背景的人害死之类的,怎么说呢,网络是把双刃剑,这些都在所难免。”张蔷解释道,她理解女同学看到这场面会有心理不适,但这些终究不是她能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