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钢琴课,李知难敲门的时候心情忐忑,但李北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蹲下来和皮皮握手,进行着他们俩个自己的那套奇怪仪式。
她便也装作上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他们摆了摆手,打算去楼下车里等。
李北辰道:“书房里等吧?外面冷了。”
李知难想了想,去了他的书房。
课程照样是奇怪的教法,可是皮皮最近越来越好,已经能主动要求要在钢琴前坐一会儿,弹一些东西。李北辰有时会播放一些视频,然后让他随便摁键,自己把他的独音连成和弦,配合视频里的场景环境。李知难觉得这钱花得确实值,相比皮皮,李北辰明显更累一些。
李北辰的书房里全是黑胶唱片,塞了满满一屋,唯一突兀的就是角落里那个新买的足球游戏机。
她心下突然动了动,这个游戏机,到底是给谁买的?
可她转念停住了自己的思考,因为他的书桌上面,放着一份企划书。文诗之前的问题导致了连锁反应,这份企划书是可能音乐送过来的,要求文诗放弃自己的独立运营回归可能音乐,而可能音乐也会为她这次的丑闻和新专辑不利收拾残局。
人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文诗是这样,那……曲子格也应该是。但是曲子格的问题,还是在于她自己的选择,李知难只是不知道作为她的好朋友,怎么劝她才是对的。
下课后,皮皮得了二十分钟的游戏时间,李北辰在旁看着心不在焉的李知难。
“有心事?”
李知难也没有保留,将学校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她轻声道,“劝她道歉,像是背叛了我们的友谊,可不劝她,她可能会因此失去工作。”
李北辰道:“先动手的是过错方,这是你教我的。”
李知难点头。
“那你心里觉得曲老师做错了吗?”
“嗯。”
“那为什么不能和她说实话呢?”
“因为这是她的本性。如果曲子格情绪稳定,能屈能伸,那她就不是曲子格了,她就成了另一个孙书维。”李知难总结道,“可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哪怕违背我的是非观,我也不想让她一个人。”
李北辰道:“可她的感受和她的前途站在了对立面?”
李知难点头。
李北辰突然心底有个令他不悦的念头,他声音冷了下,问道:“李老师,你不是背着她去找过学生家长了吧?”
李知难和该学生完全没有交集,她刚打算尝试就被孙书维逮着好好批评了一番,说她这种行为是在给对方家长递筹码,增加谈判难度,因此出师未捷计划先死。
见李知难摇头,他皱着的眉头才舒展了些。
“李老师,”李北辰道,“成年人可以为自己负责的。你为什么当年这样告诉我,其实自己从来都不信呢?”
李知难小声道:“她不一样。”
李北辰心里一阵酸。她总爱用这句话。是她的学生,就可以不一样,是她的朋友,也可以不一样。自己心里念念所求的,一直是这个不可得的“不一样”。
他收住了自己的情绪,端正了理性的态度,道:“如果是我的话,我更希望能有一个坚定选择我的朋友,而不是告诉我对错的老师。”
“可是忠言逆耳……”她仍旧放不下自己对是非观的坚持。
“也许有些错是值得犯的。”李北辰这样说。
一个月后,学校下达了对曲子格的解聘通知书。她从头到尾,脖颈都没有软一下,不道歉,不和解,哪怕是失去工作,她也要守自己的那套是非观。
孙书维和李知难在她的办公室内替她收拾私人物品,盒子里被堆得满满当当。她嘴里说不喜欢这个单间,可这里每一处都有被她用心照顾过的痕迹。她和她的真性情,点缀了这间紧促的屋子,让这里成为能容下所有人喜怒哀乐的场所。
门关了,那个总爱坏掉的锁这次彻底被换了下来,连带着那些尘埃和回忆,都锁进了曾经。
第46章 曲子格离职 一日放学后,李知难忘了文……
一日放学后, 李知难忘了文件,中途返回办公室时,发现了正在她办公桌前偷偷摸索的廖蒙。
“你干嘛呢?”李知难看着这离谱的画面, 出声道。
廖蒙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坐到了地上。“李老师……”
“你找什么呢?”她警惕地问。
廖蒙低头不答。
李知难看着她摸索的方向, 不解道:“我这儿也没考试题,我也没没收你东西, 你来我这找什么?”
“没什么。”廖蒙起身想走。
李知难拿出了钥匙,按照她摸索的方向,打开抽屉查看起来。
廖蒙知道自己瞒不住,急忙上前道:“李老师,我跟您说一件事, 能换您替我保守一个秘密吗?”
“什么?”她不解。
“您相信我,肯定值的。”廖蒙表情带着勇士断腕似的壮烈。
李知难狐疑打开抽屉,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 直到她仔细向内摸索,才摸到那张上学期没收回来的纸条。她原本早就忘了和廖蒙曾经打的赌,但显然廖蒙并没有。
李知难想起曾经的约定,问道:“你上学期期末多少分?”
廖蒙低声道:“119。”
李知难看着纸条, 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这么怕我看见?”
“老师, 您跟我换吧, 我知道为什么曲老师被开除。”廖蒙见她不肯上钩, 又多透露了些。
“什么意思?”
“您把纸条给我, 我告诉您真相。”廖蒙答。
李知难看着那张从来都没打算去看的纸条,听着她口中的条件,衡量后道:“好, 你说吧。”
廖蒙看了看那张纸条,又将视线转回李知难脸上。她的同桌作为八卦阵的阵眼,这些在学生间传播的大小事情,她就算是闭上耳朵也能听些杂音。
“老师,那个六班的文泽是章乐怡的男朋友,我亲眼看见他们俩在一起的。前一阵子在厕所里哭的那个桃金娘就是章乐怡,因为吴老师要结婚了,因为她……喜欢吴老师。”廖蒙将劲爆的内容如实相告。
她喜欢吴思齐李知难是知道的,但章乐怡和文泽的关系她并不清楚,也不明白这件事和曲子格有什么关系。
“可是吴老师不是好人,吴老师……欺负过章乐怡。他和曲老师要结婚的消息搞得那么高调,大家其实都知道吴老师背地里和章乐怡有暧昧,而且章乐怡去找过曲老师,曲老师还倒打一耙说是她胡说。所以文泽才要帮章乐怡教训一下他们那对狗男……”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反正他就是为了章乐怡才这么做的,故意找的曲老师的茬儿。”
李知难脑子“轰”的一下泛起一阵疼。
次日一早,李知难便将章乐怡叫到了办公室。
“文泽跟你在谈恋爱呢?”她开门见山道。
章乐怡光听这个开头,就知道了她叫自己来的意思,立刻恐惧道:“老师,和我没关系,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干的,我压根没说我希望他帮我出气,是他自己的原因。”
“可他为什么要找曲老师的麻烦?”李知难问,“冤有头债有主的,怎么也轮不着他文泽去难为曲老师吧?”
章乐怡小声道:“我不知道。”
李知难看着她的表情,分明就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觉得吴老师是被曲老师抢走的?”
章乐怡仍旧低头:“我没这么说过。”
“你跟吴老师谈过吗?”李知难心底生出了些不好的联想。
章乐怡道:“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
“那……吴老师真的欺负过你吗?”李知难虽然之前就同吴思齐确认过这件事,但是生出这样的传闻,她还是忍不住谨慎再谨慎。只是廖蒙的故事里有个漏洞,如果章乐怡真的和曲子格说过吴思齐欺负她,以曲子格的性格不可能不查清楚就倒打一耙的,她太了解曲子格了。
章乐怡显然心虚了,她撇过头,绕是不情愿也还是说了实话:“没有。”
她暗恋吴老师的事情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这才多久,吴老师就宣布要结婚了。为了自己的体面,她也是在周围的闲言碎语逼迫下,才不得已编出这样的瞎话。她别无他法。
“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不仅损坏了吴老师的名誉,更让曲老师失去了工作?你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李知难生气道。
章乐怡抬头看她,反问道:“老师,我什么行为?我做什么了?”
“你做什么了?你知道这样的脏水泼出去,最后会溅在谁身上吗?”她气道,“不是你,甚至不是吴老师,而是以后真的被欺负的女孩,她们会因为你今天自私的行为付出代价,你喊了狼来了,最后被吃掉的是那些和你一样年纪但是完全无辜的女孩们!”
章乐怡低着头,只道:“我不知道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