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爱吗?
能让那个不可一世的男孩变成委曲求全的男人,是……因为爱吗?
李知难震惊于当下自己的想法,可反过来,推人及己,自己这些年不肯原谅他的执念又是因为什么呢?他可以放下的骄傲尊严她却要一直高举头顶,是自己境界上不如人还是……其实从始至终都是他爱她更多?
裴方禹小声道:“知难?在想什么?”
李知难低了低头,道:“门口有家麦当劳,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咖啡。”他微笑道,“谢谢。”
李知难推门出去,早春的晨光异常耀眼,她恍惚看到门口站着高瘦的身影,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就已经能分辨出他是谁了。
“你怎么在这儿?”她嘴上这样问,心里也有了答案。奚西和曲子格,其中有一个人告诉了李北辰今天自己会来见裴方禹的事情。
“跟我走。”他轻声道,那语气带着丝命令,却又不敢显露太多。
“我这边有事。”李知难解释道,“正事。”
“我都听到了,”李北辰没有隐瞒自己在门外的行为,“他想挽回你,就是你所谓的正事?”
“那是他的事,我今天过来是帮曲子格处理一些事情的,你不要一概而论。”李知难答。
“是我一概而论,还是你在欲盖弥彰?”李北辰手攥成了拳头,质问道:“你忘了他做过什么吗?”
李知难被他那句“欲盖弥彰”说得下不来台,反驳道:“我忘不忘不重要,但是你为什么要记得?”
“跟我走。”李北辰拉住了她的胳膊,声音也微微提高了些。
李知难谨慎地看向屋内,生怕被里面的人发现一般,道:“李北辰,你松手。”
“怕他看到?”李北辰嘴角微微颤抖着,如同每个神经细胞紧绷在一起,被他硬生生压制住,“怕他看到就跟我走。”
李知难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让他误会了。与其说怕被裴方禹看到,她下意识更怕裴方禹看到李北辰。不只是裴方禹,她害怕任何人看到和自己如此拉扯不清的李北辰。她冷静下情绪,道:“你松开我行不行?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李北辰攥着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李知难正色道:“李北辰,这是我的事,你注意一下分寸。”
“那我们算什么?”李北辰眼框泛红,强忍着回道,“我算是什么?”
他选择在最不恰当的时机,问了她这个最不恰当的问题。
“李北辰……别胡闹。”她的态度再次变回了之前老师的模样。那些所谓的“朋友”、“平等”,就像是大人在糊弄小孩时选择的冠冕堂皇,一旦遇到真正的问题,他们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人,他们的态度也永远只有千篇一律的“听我的。”
李北辰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李……”李知难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下意识想叫他的名字,可才开口就又被自己咽在了喉间。
他的背影被晨光晃成了一条虚虚实实的黑线,越来越远,越来越不真切,李知难看着这画面,只觉得自己心脏没来由地突突犯着疼。
晚上的腾讯会议里,李知难像是冷面判官,画面上的另两位各有各的鬼胎,还有一位在一旁专心处理文件。
“说吧。”李知难双手抱胸前,“你们俩谁出卖了我?”
孙书维道:“要不你们自己商量吧,我这儿还有会议记录要写呢。”
“你不许走,”李知难道,“你必须留下给我做个见证。”
“我借你一个耳朵,”孙书维道,“你们该说说你们的,我mute了。”
李知难看着另外二人:“先说的酌情减刑,嘴硬的坚决不饶。”
“裴方禹威逼利诱,我拿人家的手短啊……”曲子格求饶道。
奚西小声道:“我师哥帮了我很多……我欠人家的手也短。”
“手短?手短你俩还能把我推出去?!”李知难气道。
曲子格:“怎么样,是不是那种两个男人一人抓一个手,让你做选择?是不是我电影里看到的那种?”
李知难警告道:“你给我把你八卦的眼神收一收!”
孙书维突然开了麦:“什么情况知难?这么戏剧化吗?”
李知难:“没有,我才不会允许这种场面发生在我的人生里!”
“怎么,你浪漫过敏啊?”
“我狗血过敏。”
“不应该啊,咱们四个里还有比你更狗血的吗?”曲子格天真烂漫的,“前夫身在福中不知福,出轨离异,初恋远赴异乡多年归来,深情不改,还有个小鲜肉,从小就惦记你,终身不渝,你再看看我们,书维一心一意跟老路,奚西和那个副总虽然乱七八糟的,但是也没换过人,我这边竹篮打水,跑了个吴思齐,也断了个顾清辛,还得是你啊知难,大美女就是大美女,一出手就三个起。”
“你给我闭嘴!”李知难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屏幕里的曲子格怼道。
“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曲子格急忙问道。
“我审你你审我?”李知难反问。
奚西道:“知难我错了,我不应该背着你给我师哥传信儿,可是他对你是真心的,而且另外两个人都辜负过你,我师哥没有。”
曲子格道:“那我就不爱听了,人活在世谁不犯错啊?知错就改也是好同志。”
孙书维插嘴道:“你这是替谁说话呢?宋乐吗?”
“当然不是了,宋乐那个人渣扔就扔了,多瞧他一眼都是给他脸了。但是裴哥不一样啊,裴哥现在事业有成,工作稳定,关键是和你年龄匹配,你们也有感情基础,难道不是最佳候选人吗?”
“不是,我师哥事业也很好,我师哥还比他长得帅,再说年龄怎么了?年轻的体力还好呢。”奚西反驳道。
两个人争论下,曲子格拉外援道:“书维你说,你是最讲道理的。”
孙书维回道:“我也觉得裴方禹条件更合适。”
李知难叹气道:“今天开会是这个主题吗?你们别聊那些没用的行不行。”
曲子格道:“那你说,你说你觉得谁更好?”
李知难气道:“我觉得我自己最好,散会!”
她关上了电脑,却怎么也没办法把自己的脑子从这一堆乱七八糟中摘出来。
早晨李北辰的背影像是刻在了她视网膜上,只要她闭上眼,就反复自动在眼前播放,搅得她心神不宁。身体像是有记忆一般,脑海中回放那场景时,当时心脏突突的痛感也随着一起汹涌而来,她拿出手机,看着和李北辰的对话框,反复上下划,却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时,不由生出一丝失落。
“知难,之前有件事我们还没有说完。”裴方禹在那边轻声道。
“什么?”
“我那天没有去机场,我去医院找你了。”裴方禹道,“我知道这也许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没见到你。”李知难答。
“在门口碰到了熟人,”裴方禹道,“孟卿怡的表弟,当时好像也是你的学生。他跟我说你没事了,但你不想见我,所以我才走了。”
李知难心中突然生出了另一种预感:“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记不太清了。”裴方禹答道。
李知难:“我还有事,我先挂了。”
她手微微颤抖着,拨通了纪修的电话,只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嘈杂。
“你在哪呢?”她问道。
“和李北辰在喝酒。”纪修回答。
“他……没事吧?”
“喝多了。”
“你把地址给我,我现在过去。”李知难答道。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是看人什么时候能够连接起那些痕迹。幸运的话,也许一辈子都可能被蒙在鼓里,不幸的话,一个不经心的端倪就能引爆整片坍塌。
李知难到酒吧的时候,李北辰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一旁的纪修玩着手机等着她。
“人交给你了,我走了。”纪修见她来,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有话要问你。”她将纪修拉到了旁边。
“问吧。”纪修似乎在赶时间,看着手机催促道。
“孟卿怡你认识吗?”她开门见山道。
纪修思索了一下,回道:“耳熟,好像是李北辰的亲戚,他姑父姓孟。”
“他姑父做什么的?”
“现在退休了,之前外交部的。”纪修答。
“李北辰和裴方禹去西班牙的事情……有关吗?”李知难看着他,冷着脸问道。
纪修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当年他们在电影院偶遇李知难和裴方禹,之后几天李北辰各种旁敲侧击和他打听裴方禹的消息。纪修一直不解他打听这些有什么用,只当他这不死心的小强想找个奋斗目标做参考,却没成想他的心思远比自己想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