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回手，她弯着腰，双臂落在omega左右两侧，目光在对方脸上倏忽升起的红晕上停顿两秒，轻声开口。
“你等我，我去给你接水。”
“如果等会儿回来，喝了水，你还想再多抱一会儿，也可以。”
不等路星辰回答，乔雾很快从书房里出去。她日常不怎么喝水，不喜欢在书房里安排饮水机，现在需要去楼下厨房里。
走廊的光线比书房里要暗一些，乔雾才拐进走廊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慌乱的呼唤。
“小姐……”
乔雾停下脚步，身后却再没有一点儿声音，或许是幻听了。
想了想，她没转身，但略抬高了些许音量，确保能被屋里的人听见，语气平稳但可靠，“我下楼接水，两分钟就回来。我保证。”
脚下步履加快。
没有人回答，直到她走到楼梯口时，身后才传来小声到听不见的一个字。
“……好。”
乔雾没有耽搁，更没有食言，约莫一分钟后，便端着一杯温度适宜的水回来了，走到路星辰身边，把水递到他的唇边去，“喝两口，润润嗓子。”她示意他张嘴。
她声音放得柔和，喂水的动作自然，路星辰不好意思地垂眼，双手捧住杯子底部，意图将其从乔雾手里接过来。
“谢谢小姐，我……我自己来吧。”他嗓音嘶哑。
哭这么半天，乔雾早就发现了路星辰的嗓子哑了，不然也不会想着给他接杯温水。
没松手，乔雾视线扫过他轻颤的、不敢触碰到她掌缘皮肤的指尖，语气缓缓道，“直接喝吧。万一你的手还是没力气，杯子有可能拿不稳。”
“水洒了就不好了。”
说着话的同时，乔雾另一只手抬起，轻巧地覆在路星辰手背，收紧，把他两只手都挪回了他自己的腿上。
路星辰还是张嘴乖乖喝了，不知怎么喝得太急，不小心把自己呛到，偏过头猛然咳嗽了好几声，零星水渍从唇角溢出。
才缓过来，一张柔软的餐巾纸就落到了他的唇周。轻而缓地，一点点把水渍全部拭去，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珍宝。
路星辰僵在原地，不敢抬眼。
纸巾很快被收了回去，紧接着，一张带有凉意的湿巾又出现在他眼前，往他的方向送了送，乔雾的声音在头顶，很近，“擦擦脸。”
松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难以言说的失望，路星辰接过了湿巾。
“谢谢小姐。”
“不用谢。”
路星辰坐在椅子上的，乔雾没有，她倚在桌子旁，从她的角度，能由上至下把路星辰整个人纳入视野里，他脸上的表情，他手上的小动作。
喝了水，脸上粘腻的泪痕也很快被擦得一干二净，两个人却很有默契，没有一个人开口，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湿巾在纤长的手指里被无意识蹂躏成各种形状，乔雾伸手把它解救出来，扔进垃圾桶里，好奇地盯住路星辰，态度温和，“还想抱吗？”
“不了小姐……”路星辰抿唇开口，低着头，转而折磨起了自己的指尖。
从乔雾开口问他要不要喝水开始，他脑子里的混乱就在持续消散，越来越清醒，把刚才那杯温水一喝，冰冷的湿巾往脸上一擦，眼前的视野都清明了。
“真的吗？”乔雾轻声反问，“真的不想再抱一下吗？”
温和的嗓音总带着引诱，里面好像放了一把钩子，勾的路星辰忍不住抬头，自发而主动地把眼底深藏的渴望暴露在对方的眼前。 t
被不久前还哭得不能自已的omega眼巴巴地望着，乔雾轻笑出声。
路星辰咬唇立马把头垂下去，却又在几秒后抬起。
他没有任何动作，看起来像是在等着乔雾进行下一步，又像是在反复地纠结权衡。
“真不想抱？”
乔雾微微扬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天可就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
几个带着尖刺的字被她轻松吐出来，落进路星辰耳朵里，很是沉重，如同挑起了脑海中那几根被刻意拨开忽视的神经，他才调节好的干净眼眸开始发红，哀伤瞬间满溢。
或许是不想让自己后悔，或许是想珍惜这“最后一次”的机会，他起身来到乔雾面前，很快把她的腰身圈紧。
因为路星辰低着头，额头靠在乔雾的脖颈处，他乌黑的头发就直愣愣抵在她的下巴，是干净的，柔软的，带着香味的，乔雾仔细闻了闻，也是二楼客卫里放置的她的同款洗发水。
如果没记错的话，里面洗发水和沐浴露有好几瓶都被开封过，好几个味道，他怎么总选和自己一样味道的？
喜欢这个味道？还是喜欢和她一个味道？
乔雾直白问出口。
“喜欢……”路星辰声音闷闷地，十几秒过去了，一直给不出他的答案。
“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乔雾没有死追烂打，反而话题一转，“你之前……是想和我说什么吗？为什么说那么多句对不起？”
这个问题的答案乔雾知道，但她想听路星辰说。
当然，很自然而然的，他沉默了。
乔雾手臂收紧几分，把人环得更近，将其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双唇贴近路星辰耳垂，温热的呼吸故意打在对方耳廓上，紧追不舍。
“怎么不说话？”
箍在腰上的手很有力量，如钢铁般难以挣脱，陌生的体温在背上肆意奔逃，踩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耳边的潮热呼吸声更是，路星辰闭着眼，怎么也忽视不了，他可悲地发现，自己又开始腿软。
还好此时此刻正被alpha所拥抱。
拥抱的时候，路星辰总会产生一种错觉，哪怕他真的腿软也没关系，就算全身挂在眼前这个alpha身上，她也不会说什么，双臂会有力地将他圈紧，圈得更紧。
最多最多，她也就手里多施些力道，在她耳边轻笑一声。
但错觉始终是错觉，幻想和现实是有壁的。路星辰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放任自己短暂地陷进眼前人的温柔里，依旧沉默着。
他没有考虑沉默会不会让小姐不高兴，他的直觉告诉他，大概率不会。小姐不会因为他不回话而生气。
既然不回答，她不会生气，那……如果对她撒谎呢？路星辰被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惊得一哆嗦。
“还没缓过来吗？”
乔雾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轻声问，话语里的探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关切和担忧。
“是，是还有一点点。”
路星辰尽力放缓自己的心跳，可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大声。
'不要告诉她，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小姐，她还会对你一样的温柔，你就可以继续享受她的好。 '
'把签的那份合同，死死地藏起来，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样你的生活就什么也不会改变！小姐对你好，也只在家里，三生花的人绝对不会知道！ '
'这份合同，除了三生花没有人知道，你一定要说出来吗，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让别人看不起你吗？反正又不是永久标记，你也可以在履行合同职责的时候，为小姐治病啊！ '
'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她！ '
'……'
不！
就算不把这份合同说出去，他也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能把别人当傻子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对方的好。
他答应过三生花，他签了合同，不能和其他alpha走得太近，合同内的两年期限里，他对自己的腺体没有任何支配权，就算不是永久标记，他也不能这样。
走钢丝的行为很危险，而且小姐这么好，他既然都被别人标记了，他就配不上小姐了，他没有帮小姐治病的资格。
可是，可是……
路星辰在乔雾怀里窝得更深，她的怀抱太温暖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很难抽身，他好喜欢被她圈在怀里，可以感受她的心跳，可以感受她的体温，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怎么突然把我抱这么紧？”乔雾挑眉。
问什么路星辰都不回答，乔雾也不清楚他现在在想什么。他的父亲？弟弟？三生花的合同？给他选的房子？
怀里omega香香的，乔雾很快把这些不相干的甩出脑海去。
忽然，路星辰开了口，“小姐，我对不起您……”
“对不起我？”乔雾笑了，“仔细说说，你哪里亏欠了我？”
空气很安静。
挑起话题只说个开头就又安静下去，乔雾不乐意地把人脑袋掰起来，逼着路星辰仰头和自己对视，“说话。既然不知道哪里亏欠了我，讲不出个一二三四，那你说这么多对不起做什么？”
她用的手劲儿大，路星辰面颊有些疼。
“别用可怜巴巴的表情盯着我，”乔雾的拇指指腹在他面颊上重重划过去，被她摩挲过的地方下一秒便腾起红痕，他皮肤白，两者相衬，红痕很是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