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温凉的,惹得她眼睫微颤,轻轻划过他的下巴,有些痒痒的。
二人厮磨了一会儿,昭黎哑声道:“二哥,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时怀瑾颔首,将她的手握于掌心,连活动的空间都没留给她多少,领着她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马儿已然吃饱,周遭的野花野草被它们吃得差不多了,见二位主人回来,便叫了几声,似是在欢迎。
时怀瑾松了她的手,只见昭黎一个翻身便跃到马上,抓好缰绳,语调轻快:“二哥,我先走啦!驾——!”
霎时间骏马飞奔而去,马蹄所踏之地皆溅飞点点泥泞。素衣女子落座于马背上,时怀瑾从后头看见这才发觉,这几个月昭黎长高了不少。比如刚成婚的时候,她站起来的头顶堪堪到他肩膀,如今已经隐隐约约碰得到他的下巴了,这入了秋才发现,自然万事万物的生长未必只在暖春,人也一样。
若时候久了,昭黎以后再长个三四寸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时怀瑾失笑。
待到回府,已然圆月高挂。白日里一直阴沉着天,蒙蒙的雨一住不住地下着,到了夜里反倒晴了天,不用借着灯笼便能将周边的事务看得真切。只是府中的路还有些湿滑,时思意来找昭黎说话,回去的时候昭黎要送,她不乐意,说自己回去就好,高低有丫头跟着。
昭黎见她不肯,也不强求,唤了皎月将之前做的一盏灯拿了来递给时思意,说这灯不比寻常灯笼,是明瓦的,更亮些。时思意一再推脱,昭黎便略显强硬地塞给她:“跌了灯值钱跌了人值钱?拿着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思意没法子,道了谢便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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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无可避免的数据焦虑,感觉有点坚持不下去了QAQ
第28章
二十多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而如今却不见雨停的征兆。已然没了夏日残留的热气,如今苏杭一带的天气可以说是跟得罪了什么神仙一样——稀稀落落的雨下个不停。
“二哥,这快一个月了, 怎么不见一个好天气?若再这样下去,怕是府上要有更多粮食发霉发潮了。”昭黎刚从时思意屋里回来, 今晨她就是被雨声吵醒的,找时思意玩了有一个多时辰,这雨一直没停。
时怀瑾接过她手里的伞:“我前些日子派人回了渝州一趟, 那人方才回来了, 说那边也是, 下个没完没了的。苏杭一带至少没有暴雨, 渝州那边暴雨连绵了三天,有些常年失修的堤坝都被冲毁了, 咱们爹娘正都派人去修堤坝了。”
闻言昭黎无意间蹙了蹙眉, 轻声叹息:“若再这样下去,想是我们也得想个法子做点什么了,今年这样涝, 那些靠天吃饭的百姓倒不知得怎的了。”
时怀瑾没说话,上前沏了壶茶, 待茶叶泡开后, 昭黎闻见了淡淡的清香。
“这是什么茶?真好闻, 清淡而不寡冽, 之前没喝过。”
“惠明茶, 前几天仲元给我的, 尝尝?”
昭黎点头,接过茶杯。果然清香满溢,鲜爽甘醇, 不会像有些茶那般发涩,细品着还有点瓜果香,不禁让女孩微微挑眉。
时怀瑾见状笑道:“仲元说是前些日子在特地在瓜果堆里熏了几天,说这样更好喝些,看央央的模样,倒的确如此。”
昭黎轻笑一声,继而道:“下次见到仲元,定要好好谢谢他才是。”然她话锋一转,往时怀瑾跟前凑了凑,“二哥,方才我跟思意商量着,要出去走走,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万一真成了涝灾了,我们多少也帮帮这城中百姓,二哥意下如何?”
听闻她这样说,时怀瑾哪有不应的理,只是现今的雨不停,时思意身体又那个样子,若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似是看出他心中顾虑,昭黎将茶啜饮一口:“若二哥不放心思意,那便二哥跟我同去,让思意在家待着,待到后头放了晴或不下雨了,再让思意出去走走。”
时怀瑾点头。
言罢二人便想着思意若听见这事儿一定要跟了去,便没跟她说,连贴身丫鬟都没带,就出了门。
这些天一直在时宅中躲雨,竟不知外头已然成了这副景象——
不消多远,昭黎便看见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跟在一个大些的女孩身后,脏兮兮的小手中使劲儿攥着一块已经干巴了的饼。间或见她张嘴啃一口,一张小脸便皱成一团——
这样粗硬的饼,四五岁的小女孩哪能吃得。
而她前头那个大些的女孩,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紧紧牵住妹妹的手,想来那块饼也是她不舍得吃,才给了妹妹的。
昭黎不禁心生怜悯,蹙起眉头,上前弯腰问道那个大些的女孩:“小姑娘,怎么只有你跟妹妹一起?你爹爹娘亲呢?”
女孩没说话,一脸警惕地看着昭黎,另一个小女娃闻言紧紧躲在姐姐身后,手中啃了没几口的饼也不吃了。
昭黎见她如此反应,便知这要么从前被骗过,要么就是被这样教育的,便直接将伞撑到两个女孩头上,一下子没了雨,倒还有些不适应,女孩警惕的神情似乎放松了些。
昭黎温声细语道:“姐姐不是坏人,是看就你们两个小孩子,又都搞得脏兮兮的,才想问问你们的爹娘去哪了。”
女孩放松了神情,安慰似的揉揉妹妹的头发,这才开口:“两年前这里发水灾,爹娘当时去地里干活,那天下了特别大的雨,我就带着妹妹在家等爹娘,”她顿了顿,极力作出平静的样子,“后来雨停了,爹娘没回来。”
夫妻二人闻言皆是一愣,一瞬间的僵硬,简单的一句话,让昭黎如坠冰窟。
街头的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昭黎看着眼前女孩漾着水的眼睛却没有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精神气,垂了垂眸子,挤出一个笑:“你叫什么名字?你跟妹妹之后怎么生活的?”
“我没有名字,都叫我大丫,妹妹是二丫。当时奶奶还活着,但是年纪大了,爹娘留下的地就要我跟奶奶一起种,去年冬天奶奶生病了,痨病。家里没银子去治,今年开春奶奶就没了,然后我把家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卖掉了,给奶奶买了副棺材。”女孩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都没什么大的波动,似乎已经习惯了,或是已经悲哀透顶了。
昭黎顿生怜悯,眼前两个小女孩都瘦得纸片一般,她回头跟时怀瑾对视一眼,见他点头,便对两个小女孩说:“你们想找个包吃包住的活计干吗?有月钱拿的。”
女孩一听两眼放光,却立马又熄灭了:“我之前想去那些老爷家当粗使丫鬟,但是都嫌我太瘦太小,干不了活,都不要我。”
昭黎轻笑:“我们不招粗使丫鬟,我们找日日服侍小姐的,那位小姐比你小些,你可愿意?”
时怀瑾知道昭黎说的是时知意,也对,时知意自小的贴身丫鬟没有同龄的,跟她差不多大的丫鬟都哪哪都追不上她,她跟自己的侍女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所以一直缠着家中长辈。
那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行,妹妹没有我照顾,她一个人活不成的。”
“妹妹也一起去,先在府里养着长长身体,自然也给她活计做。”
女孩这才松了口,表示同意,昭黎便将两个女孩一手牵过一个:“走吧,先跟姐姐回时宅,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将你们二人一起带走。”
在大丫的记忆里,只有娘亲会这样温声细语地说话,也只有娘亲会牵着她的手。但娘亲的手是粗糙的、磨人的,这个姐姐的手是柔韧的、细软的,她的声音有些哽住了,张了张嘴,良久才说出一句:“谢谢姐姐……”
二丫如今还没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她只知道以后不用再饿肚子了,还能跟着这个漂亮大姐姐。小脸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被时怀瑾看见了,唇角不由得也勾起一弯弧度。
回了房中,皎月见昭黎领了两个小丫头来,忙迎上去:“少奶奶,您这是?”
“皎月,这两个丫头无依无靠的,现在这种天气,若一直下去,她们是活不成的,就让她们在府上找个活计做,等我们回渝州的时候一并带回去。”昭黎又把两个小女孩推给皎月,“你先带她们去洗洗,再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
“对了,大丫二丫,以后你们两个,一个叫夏蝉,一个叫冬雪。”说罢昭黎便去寻时怀瑾商量对策了。
皎月忙应下,领了两个女孩去沐浴更衣。
昭黎一屁股坐到案几前,见时怀瑾正拿着什么看着,她凑上去瞧了瞧:“这是什么?”
“这边庄子上今年的收成,大幅度亏空,连往年的三分之一都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