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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妖_堂狸在野【完结】(83)

  他以铁血肃杀出名,从边陲一路晋升,官至刑部尚书。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杀人不眨眼。

  他没有任何弱点,没有妻妾,没有子女,便是有人送,也是直接处理掉,丝毫不留情面。

  时仲和处处与人作对,尤其是镇北王,尤其是诸位皇子。他成了皇帝手中的一把刀,一条狗。

  最锋的刀,最疯的狗。

  时仲和给傅景修添了很多麻烦,但傅景修却全都容忍了下来,并警告他不要去找时仲和的麻烦。

  里面很复杂——因为他女儿死了,才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在五年前,因为一次意外。

  祁晟没有去问什么意外,他不关心。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想知道是什么意外,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的意外,是指时媱掉下悬崖,还是指其他?他知道自己的死劫,知道自己的敌人,时媱呢,她知道吗。

  祁晟微阖双眸,敛去越发藏不住的阴翳,主动松开时媱的手,低声道:“出来了,坐好别乱动。”

  时媱自然是不明白他重重的心事,偏头看去,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推门而出,来到院子里。她的皮肤略显苍白,举手投足间显得很虚弱。

  也没喊下人,自己寻了把剪刀,开始修理院中的花草,直到有丫鬟给送来早饭,这才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的就餐。

  丫鬟没有留下侍奉,放下餐盒转身就走了,女子也不计较,依旧面色沉稳,如身后的池水般安静。

  “她真的是妖吗?”

  时媱盯着院子里吃过饭,没什么脾气,开始躺在摇椅上休息的女子问。

  祁晟:“是。”

  “是?”时媱还是有些诧异,“是什么妖,这个能看出来吗。”

  祁晟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看出人家的跟脚。约莫是蚕妖,或者是桑树妖。总不能是器物成精,与人结亲是会乱了身上的炁的。”

  织物上有妖炁倒是不能完全判定出这些,只是那老乞丐说,经这妖物的手后,桑树长得格外好,培育的蚕也更优,大约是与这俩相关的。

  时媱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四处张望间诶了一声,推推祁晟的肩膀道:“有人过来了,是个小孩。”

  “是那位乔夫人的儿子,牡睿谦。”祁晟看过去,回道。

  “你怎么知道的?”时媱好奇。

  这话问的多少有些轻看。

  “阿媱。”他突然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

  一直是孤身一人的。”

  不然为什么总是轻看他,总是在涉及镇妖司的伏察时,用那种割裂的关系去看待。他是镇妖司指挥使,不是什么闲杂人等,没有人脉和势力,他要如何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立足。

  靠傅景修和陆朝君吗?祁晟眸色深如潭渊,脸色有些冷冽。

  倚着树干,时媱多少有些不自在,心虚的移开眼睛,直盯着院子,不去看祁晟。这也不能怪她,她这样想祁晟多少也有些责任。

  人家有权势的男主,手底下都跟着几个暗卫、几个左膀右臂来差遣,若非有程思嘉和魏明泽在,他和孤家寡人没什么区别,原文里也没有什么死忠,便是游熠,也是个从未出现的人物咧。

  再加上他是个半妖,重生前遭遇了那么多背叛,她这么想没什么问题吧。

  “没呢,我就是总忘了你还是个大官。”时媱笑着回,“我听不太清,你能听见他们说的什么吗?”

  转移话题的把戏太过粗糙,祁晟无置可否的点点头,开始一字一句转达。

  牡睿谦是来请安的,规规矩矩的样子,倒是比刚才来的丫鬟有礼。

  “给母亲请安。”牡睿谦在不远处站定,极力抹去自己奶声奶气的音色,像个大人一样,挺直腰背,作揖行礼。

  牡夫人却是没有理会,甚至闭上了眼睛。牡睿谦也不觉得伤心难过,自顾自的站起身,拿过一旁的木凳,坐在她旁边,开始絮叨自己最近发生了什么。

  “母亲,夫子说我最近的功课做的很好,就是字写的差了些,可是我真的握不住笔,胳膊好酸的。”

  “父亲给我找的新书童是个大字不识的草包,还没有上一个好呢,他们光想带着我去玩儿,还不让我说。”

  “最近天气冷了,母亲要注意身体,不要冻着。我前几天就风寒了,这才没有过来给您请安。”

  他说了很多,牡夫人眼皮却是动都没动一下,直到牡睿谦道:“姨娘最近很奇怪,父亲也是,他们好像在偷偷做什么事,母亲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牡夫人坐起身子,认真的看向面前的孩童:“谦儿,我不是你母亲,乔夫人才是,你不应该唤她姨娘,她若从旁人那里听到,会伤心难过的。”

  牡睿谦笑起来:“母亲你终于肯理我了。”他接着道:“礼不可废,这是夫子教我的。而且,我不会让她知道的。等我长大了,就将您接回前面的院子,再也不让那些蛮横无理的下人欺负您。”

  牡夫人叹了口气,终究是狠不下心来继续淡着他。轻轻牵起了牡睿谦的手,想着安慰几句,却听他轻轻吸了口气,仿佛被抓痛了一般。

  牡夫人脸色一变,牡睿谦当即就要收回自己的手,可小孩子的力气哪里比得过大人的,被强制摊开。

  稚嫩的小手尚还带着孩童的肥软,掌心却布满了红色的檩子。

  “这是谁打的!”牡夫人猛地站起身,神情严肃。她接着道,“是牡天泽那个混账,还是你夫子。”

  “是乔夫人,是你母亲对不对。”见牡睿谦一味的摇头和沉默,她确认了对象,“因为什么,因为你来找我?”

  “不是的。”牡睿谦大声道,接着委屈的说,“是因为夫子告状,说我不好好读书,不好好写字。姨娘很生气,才用手板鞭笞了我,是为我好。”

  这话说的,他自己的都不自信。

  牡夫人无奈的低下头,苦笑。

  牡睿谦有多用功读书,她比谁都清楚,这是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孩子啊。

  牧天泽对她尚还愧疚的时候,将孩子抱了回来,让她抚养。再后来,乔夫人被接了回来后,瞧孩子和她亲近,很是嫉妒生气,没过多久又再次接了回去,并警告她不要惦念别人的孩子,喜欢就自己生。

  对这些,她没有异议。

  孩子还小,总和她这样一个妖物混迹在一起,对身体不好,如今时常来看看,已是很满足。

  所以说他不好好读书,还因此打他,她是不信的,定是因为谦儿想来见她,被乔夫人知道,忤逆她才挨了打。

  “你莫要再挂念着我了。”她取过一旁常备着的外伤药,轻轻敷在牡睿谦的手心,“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我身体不好,你还要读书,求取功名,若是被我着上,便又要耽误学业,这样不好。你母……你姨娘也肯定是这样想的,你该为她多考虑考虑。”

  “那谁为您考虑。”牡睿谦再也忍不住,手也疼,心也疼,放声大哭起来,“父亲很少过来看您,下人也都欺辱您,我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了,我都懂。”

  没了父亲的宠爱,他的亲生母亲又因着他,有了底气处处为难,让牡夫人在这个家里步履维艰。

  牡夫人仔仔细细的用纱布包裹好,打了个漂亮又利落的结:“当然是我自己,过去的路,将来的路,都是我考量后走的。现在如何,是我自己选出来的。你也是,你得对自己负责,懂吗?”

  她耐心地教导着。

  “我并非是‘失宠’,而是旁的原因,你莫要怨恨到乔夫人身上,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牡睿谦自然是不懂的,她不说,他哪里能懂,他只知道自己母亲不要他了,彻底绷不住,抽抽噎噎的想要靠在她怀里求安慰。

  突然,一声呵斥传来,惊得他脊背发凉——那是乔姨娘身边的那个老虔婆,李婆子的声音。

  她怎么会到这来?!

  "你这丧尽天良的家伙,对小少爷做什么呢。"她猛地上前,一把拉住牡睿谦的后衣领,往自己身后带,“你瞅瞅这哭的,叫夫人看见岂不是要疼坏了,果然不是自己生的,就不心疼!”

  李婆子声音尖锐,口喷唾沫:“若不是夫人叫我来找你,还看不出这一遭呢,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叫少爷迷了心窍,整日惦记着你。”

  “你胡说什么!”牡睿谦见不得她一个下人对主人撒泼,“你以为你是谁,她可是牡家主母,是我母亲!”

  “她很快就不是了。”李婆子得意洋洋的看着牡夫人,铜锣样的大掌就要上前钳住没她手腕粗的手臂,“跟我去前面,人家道长亲自找上了门,说你被妖孽附体,才搅得家宅不宁。”

  牡夫人眉心一动,有些晃神。

  牡睿谦彻底动了怒,像个小弹珠一般,冲了出去,狠狠地顶向李婆子的腰。可他多重,李婆子多重,两个人的底盘完全是不同的。

  只听“噗通”的一声,牡睿谦后仰着身子,掉进了不远处的池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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