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争吵都是次测试,测试同伴的忍让度,测试领导者的底线。”
“阻止是态度,放任不管也是态度。久而久之,所有人的底线被摸得清清楚楚,如果次次踩在线上,会让人生厌,又觉得不到撕破脸、分道扬镳的程度,最后只是善良的人自己生闷气。”
撇开道德不提,这些人其实挺有手段。伏低做小,用言语把阮文心捆住,让能力不强的自己过上相对安稳的生活。
可惜贪心太过,争得太凶,一下子引起当事人的极度反感。
“就是这样!!”阮文心愤愤道,“我根本没想过当领导者,是稀里糊涂被拉了去的。拉去之后事事要我主持公道,做出决断后私底下又嘀咕我处事不公。”
话里话外,就好像阮文心苛待了他们。
然而事实是,所有诡异由阮文心猎杀,所有收获应当归她所有!
其他人你争我夺,抢的其实全部是她的东西……
“都说人心是一杆秤。”云欣发出灵魂质问,“如果知道秤不准,你还会再用吗?”
“当然不用!”阮文心恶狠狠表态,“待会儿我就跟他们说,我讨厌纷争,决定退队,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来烦我!”
她发泄完了,顿觉心里畅快不少,转头问,“掌机游戏好玩吗?”
云欣:“不是好不好玩,是需要它。”
阮文心:?
她一脸问号,分外不解。
“有座大桥经常被自杀者选择,跳下结束生命。后来政府发起了一个项目,誓将其从‘自杀大桥’变为‘生命之桥’。当有人走近大桥护栏时,面板就会点亮致以问候,‘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过得不容易’或‘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一年后,从桥上跳下去自杀的人数同比增长六倍*。”云欣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像是嘲讽。
阮文心,“……”
她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阮文心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要不,退队后咱俩组队?”
怕云欣不自在,她特意补充,“没有别人,就咱俩。”
“不用。”云欣一笑了之,随意把话题带过。
对方大概以为她惧怕诡异,惧怕死亡。但她自己知道,这是心病,由来已久。
学生时代,学业繁重。哪怕抓住一切碎片时间,也要晚上八九点才能完成功课。
偏偏父母极为看重她的学业,对她寄予厚望,私底下讨论,“别人都学到晚上10-11点,她八九点做完作业就不想学了,得另外给她买参考书,让她刷题才行。”
得不到丝毫喘息的生活让人绝望。
就算明着反对,父母也会说,“我们是为你好。”
“长大了你就会理解我们了。”
“你还小,不懂学生时代有多重要,懂事后你会认同我们的做法。”
……
稚童无力反抗。
渐渐的,作业完成时间变成晚上9点30,再然后是晚上10点,有时甚至到晚上11点。
父母又嘟囔,“你看谁家那谁谁谁,7点就做完作业了!年纪越大,学习能力越差!”
云欣只当听不见。
十分钟就能抄完的卷子,自己用心做,就是需要一个小时以上。这怎么比?怎么比!
既然抓紧时间,早早完成作业会被加塞新试卷,那就见缝插针休息,拖到临睡前才把事情做完。
……
高二那年暑假,父母报了国外旅行团,却给孩子报了兴趣班。还敲打孩子,说什么明年就要高考了,哪怕暑假也不能放松。
不久,噩耗传来——父母旅途中意外丧生。
因为出发前旅行团给所有旅客购买了保险,出事后保险公司赔付了一大笔钱。
逃出牢笼的幼鸟第一时间感觉到解脱,随后才是伤心……并且伤心程度不达预期。
她以为自己有问题,独自忐忑。后来才知道,就算有血缘关系连接,也要互动、陪伴、玩耍才能对彼此产生感情。
而她的记忆里,充斥着责骂、嫌弃不上进,以及无尽的试卷和学习。
如果她是怪物,那也是扭曲教育培养出来的产物。
……
很多年后,当她成长为大人,终于意识到,父母都是骗人的。她并不喜欢事事争第一的卷王生活,更倾向自由散漫、身处中上游。
想要第一的,是父母。
他们像是黑心老板,不考虑现实,随意制定任务指标,“上次排名第五,这次努努力,进前三。”
“怎么排名不但没上升,反而还降了一名?这段时间你不是挺努力的吗?难道做的都是表面功夫?!”
“排名不上升,就是虚假的努力!只能感动你自己!!”
他们好像意识不到,自己孩子在努力的同时,别人的孩子也在努力。
随便轻飘飘一句话,需要孩子耗尽心血才能做到。
……
又过了数年,云欣意外得知,自己的家乡是考试大省,竞争尤其激烈。
别人考试大省,竞争激烈:考生74万,600分以上2.5万。
她们考试大省,竞争激烈:考生30万,600分以上5.3万。**
排名靠前很难,比其他城市都难。
有一瞬间,云欣觉得自己前半生像个笑话,并且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活着。
她逼自己不去回忆,不去细想。
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