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这样,再这样。”宋舟砚手中拿着锁扣,极为熟练的摆弄,速度快的手都有残影了。
“然后再……”
“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他最后关头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一声轻响,千机锁被他解开,他拿着千机锁得意洋洋的给李明诛看,“怎么样,学会了吗?”
李明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你在为难我?”
千机锁且不说是宋家压箱底的绝活儿,旁人若是有心要学也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更别提宋舟砚还摆弄这么快,这不是存心为难李明诛吗?
宋舟砚一脸无辜,“干什么?你可是李家嫡女,杀李峰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学千机锁这么简单的东西,还能难得倒你吗?”
李明诛,“……我今日要去找人。”
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自那日杀了李峰被赵姨娘带回去,李明诛一直忙到现在,原想着私底下偷偷给那老头回个消息,但没想到李渠看着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紧,今日好不容易废了这么大劲儿出来,还被宋舟砚缠着。
“我知道啊。”宋舟砚大眼清澈,“你找这条街尽头那老头不是吗?那老头前几日便死了,你不知道吗?”
李明诛一愣。
“死了?”她眉头紧蹙。
怎么可能死了?且不说那老头武功高强到整个苍梧鲜有对手,更何况,他日日昏昏沉沉,从不与人交恶,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也从未见谁找过他麻烦,怎么可能突然死了?
“对呀,你不知道吗?”宋舟砚笑容更大,“你杀李峰那日,李渠派人来这里把他杀了,还跟他说,李明诛是李家女,不能跟他这种低贱恶心的人在一起,他会成为你的污点的。”
“然后就把他杀了。”宋舟砚轻轻的笑着道。
“他武功很好。”李明诛依旧皱着眉。
按理说,李渠带去的人不应该能打得过他。
宋舟砚眸中无笑,可嘴角的弧度却更大,“投毒,偷袭,这些不是李渠最擅长的吗?杀一个无名小卒,哪里用得着过多关注?你不会还想着李渠与他公平打一架吧?”
李明诛抿唇,并未回答。
是了,她把这事忘了。
那是李渠,是登上家主之位杀死自己亲生父母的李渠,是希望她能将家主之位争夺战搅和的人尽皆知的李渠。
在他眼中,人命如草芥般低贱。
李明诛呼吸轻缓,许久才问,“……你认识他?”
听宋舟砚这话里话外没有丝毫意外,显然一副二人相识的模样。
宋舟砚似乎就等着李明诛这样问他,他把千机锁递给李明诛,“你学会了吗?”
小巷阴冷潮湿,李明诛本就体寒,坐久了指尖有些冷,她垂眼看了看千机锁,沉默半晌才接过来。
玲珑精致的千机锁在她手中翻转迅速,李明诛三下五除二的给它复原成最开始的模样。
宋舟砚嘴角的笑容一僵。
“你学会了?!”
“不难。”李明诛淡淡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对那老头的死这么清楚,他们二人必然有关系。
宋舟砚抢过李明诛手中的千机锁,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才确定李明诛真的会了千机锁,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天呐。”
“你就这么想知道?”
李明诛点点头。
宋舟砚把千机锁随手放下身边,叹了口气,没了刚刚浮夸模样,他摊摊手,无奈而随性。
“他是我亲生父亲,我能不知道吗?几十年前就该死了,宋老夫人非要护着,结果被现在的家主也就是宋老夫人的大儿子发现扔到这里自生自灭了。”
第44章 我有太衍孟昭,走过雪地,绕过千山万……
“为什么?”孟昭坐在书案前,雕花木窗大开,外头灼灼梨花开的正盛,清风徐来总能带过三两花瓣停留在红檀木书案上。
孟昭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可声音很低很低。
她心情不好。
李明诛站在她身前,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往年都没有出差错,明明往年都能平安无事的度过祭祀,为何偏偏这次,朝凤祭司在祭祀时指了她。
他说,她是这一任神迹之主。
李明诛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在祭司宣布她是神迹主后,苍梧在场的人都沸腾躁动,李渠更是失态的拽着她的手腕,不可置信的跟祭司确认。
现场异常慌乱,李明诛只看到人头不断攒动,她年龄尚小,个头也没长开,被李渠紧紧禁锢在身边哪都去不了。
后来回到颂悲阁,就看到这样低沉的孟昭。
孟昭脸上没了笑,她定定的盯着李明诛,只不断重复着。
“你为什么要当神迹主……为什么呢……”
为什么?
李明诛罕见的露出茫然的神色。
她真的不知道为何会选她。
但是她知道,孟昭显然对这件事不欢喜。
“你不高兴。”李明诛轻轻问。
孟昭没理她,一个人就那样呆坐着,目光呆滞清浅,整个脸都失去了光彩,黯然失色。
过了许久,李明诛也没有离开,就站在她身前等待着她的回应,身影单薄清瘦如山巅清雪飘落。
“明诛……”孟昭睫羽微闪,突然回过神伸手抓住李明诛的手腕,眼中迸发出强烈而诡异的情绪,她显然有些激动。
“明诛,我们离开苍梧吧!”她似乎找到主心骨,几近渴求的眼神望着李明诛,像抓住最后的希望一样,“带我离开苍梧好不好,带我离开苍梧!”
她的力气很大,攥的李明诛手腕疼,可李明诛只是漂亮的眉微微皱着。
她显然感受到了孟昭的不安与害怕,没有问缘由,没有问任何事情,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
“好。”
她低垂着眼看孟昭,认真道,“赶的早不如赶的巧,现在外面正乱,现在就走?”
孟昭眸中闪着激动的泪光,她猛地站起来,“对……对……现在外面那么乱,谁能管的了我们?”
她拉着李明诛的手腕就往外走,“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她走的很急很急,什么都顾不上拿,大步大步的往外走,似逃命一般,李明诛没她走的快,几乎是被她拖拽着往外走,快出门时,她的目光短暂的在门旁那把寒铁剑上停留一刻便随手拿上。
那是今日祭司将她单独叫到灵阁时赠予她的,听说,那时很久很久以前,苍梧这里一位很厉害的神女留下的旧物,每一任神迹主都将会在他们有限的生命中拥有它,却又无法完全将它据为己有。
这把剑无名无姓,要她取名,为她战,为她扬名立万。
李明诛当时只思索片刻便道,“太衍。”
便叫太衍。
她带着太衍剑,连剑鞘都没来得及锻造便跟随着李明诛逃亡。
孟昭似乎很久之前就已经在琢磨着如何离开苍梧,她轻车熟路的绕过苍梧中巡视的侍卫与混乱的子民,走的都是最偏僻而鲜为人知的小路,耗费许多功夫才摸到苍梧那扇高大的木门旁。
孟昭微微喘着气,握着李明诛的手在颤抖,“走,快走。”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明诛,我们要赶快离开,一点都不能留。”
她忍不住的想要哭出来,可是却碍于李明诛而忍着不肯哭,呼吸着调理自己的气息,尽量不让自己情绪崩溃。
她伸手推木门,木门粗糙不堪,上面是风雪消磨过留下的年岁痕迹,刀刃一点点刻下关于苍梧历代神迹主与朝圣祭祀的场景,古朴神秘而让人心生敬畏。
现在,孟昭要做一旦失败就必死无疑,必然要搭上整个家族的事情。
带走李家将来的家主,带走神迹之主,带走苍梧最尊贵的存在。
木门异常沉重,她用了好些力气却依旧没能推开多少,本就心急的她更加紧张。
呼吸愈发急促,她松开另一只牵着李明诛的手,双手都用上力气去推。
木门发出吱呀的低沉声音,怪异如千百年将断不断的古琴在被弹奏。
她脸色苍白如纸,咬紧牙关。
身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李明诛拉过她被门磨的有些红的手,轻轻道,“孟昭,不要推了。”
她将孟昭拉开些,颠了颠手中的太衍。
太衍剑体冰凉,让她本就冰冷的体温更加雪上加霜。
泛着寒光的太衍被她一剑插入木门缝隙中,发出沉重声响,而后她手腕反转,抓紧剑柄微微用力——
庞大的木门慢慢大开,露出外面万里春色。
入眼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梧桐木,青翠茂盛的生长着,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日光透过罅隙在青草地上投下斑驳错落的光影。
孟昭还是第一次见苍梧之外的风景,她怔愣了一刻便重新拉着李明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