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李小四有心理准备,李明诛做这种事会很快,但真正看到时还是意外的说不出话来。
四十九周期,常人一日才能做得到,李明诛不过在片刻之间便毫无压力的完成了。
神所偏爱的孩子,拥有冷若冰霜的脸,洞悉尘世的眼,神迹傍身,不二权臣,天选之主,若非孟昭,也许此刻,金銮殿中高坐帝位的人,不是那毫无实权的傀儡皇帝,而是她。
李小四神游片刻的功夫,李明诛突然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李小四赶忙上前为她解穴。
眼前的光线逐渐变得清晰可见,李明诛微微皱眉,呼吸由急促慢慢舒缓开来,她唇边沾血,艳红的血迹为她徒增生机,皮肤泛着病态的白,此刻红白对比,触目惊心。
胸前白衣褶皱,现如今沾染血迹,她抬袖擦了擦唇边的血,低眸看了眼在白衣上尤为惹眼的血迹,轻啧一声,有些烦躁。
她慢慢起身,将外衫脱下来随意仍在木桌上,春寒料峭,早春的风还裹挟寒意,轻撩她的发与衣摆。
“你体内还有蛊虫?!”李小四看着地上那摊黑血中蠕动的虫,着实有些震惊。
李明诛抿唇。
“有问题吗?”
蛊虫在血液中挣扎着蠕动,可却因为久久接触不到带着生机的血肉而开始腐烂,速度之快让李小四都觉得不可思议。
蛊虫腐烂,身体逐渐干瘪,体内混浊的白液在浓黑的血迹中晕染,李小四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最后还是觉得难闻,跑到院子角落挖了半桶土跑来盖上。
“这蛊虫,怎么这么恶心?”他皱着鼻子摇头,“唉,对了,姑娘觉得现在,身体如何了?”
李明诛的眼睛刚刚恢复,还不大能适应春日正午强烈的光线,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眸,口腔中的血腥味让她心生烦躁,她皱着眉,眼底有压抑不住的戾气。
“还行。”
她再次运转内力,果然比刚刚要好得多,内力藏着锋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毫无顾忌的使用它,乍还觉得不大舒服。
“对了,你的内力怎么回事?”李明诛想起来刚刚李小四的话,停止自己的动作,皱着眉问。
李小四笑着打趣,“我还以为姑娘只顾着那漂亮公子,顾不上我这种又老又丑又黑又无能的村夫了呢。”
李明诛:“……”
“杨成昀。”李明诛冷冷喊。
李小四立刻严肃起来,“当年我输给你,心里不服气,于是托大哥帮我在锁雀楼找你的信息,结果居然什么都找不到,我性子倔不肯放弃,动用所有关系去搜,最后终于窥探三两分关于你的事情时。”
他顿了顿,“有一帮人半夜三更找上我,那时你已经与孟昭离开淮州城,我被他们强硬的废掉全身武功内力,甚至被挑断手筋脚筋,若非我大哥及时出现将我救下,说不定我就死了。”
“后来,锁雀楼的密探被他们暗地杀害,手段残忍,死状惨烈,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不忍心他们再这样白白丧失生命,于是主动请求离开锁雀楼,我一走,锁雀楼的情况明显好转,我隐姓埋名在遮峪村很久,他们似乎也忘了我,反正这些年,挺自在的。”
李明诛眉头皱得更紧。
“谁敢与锁雀楼作对?”
锁雀楼的根基,是现如今的她,顾全大局都不敢轻易动的存在。
“你们没查到他们的消息?”
李小四摇摇头,“没有,但我知道,他们是苍梧人。”
李明诛猛地抬头,眸光冷的可怕,连带着声音也冰冷刺骨,“苍梧人,不会离开苍梧。”
那片雪,埋藏着许多妄图离开苍梧的生灵骸骨,她当年带着孟昭,是凭借神迹的庇佑与祭司有意放行才离开的。
“他们的脖颈,都有飞禽走兽的图腾。”李小四道,“这天底下,且不说没有锁雀楼查不到的组织,脖颈带鸟兽图腾的,除了苍梧,还能有谁?”
李小四看着李明诛,“谁能为了你,动辄与锁雀楼对抗?”
李明诛张了张嘴,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她才沙哑着声音。
“你的意思是,在淮州城,就有苍梧人的踪迹?”
李小四点点头。
李明诛只觉得胸腔发闷,呼吸一瞬间变得艰难。
孟昭,所以,你知道,也早已与苍梧人见过面了吗?
第61章 不舍得你哭“我是因为爱你,所以才舍……
“程策。”
清冷淡漠的声音传来,穿过裹挟暖意的春风与日光,被程策敏锐的捕捉到,他立刻起身,连身上的杂草灰尘都顾不上拍打,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李明诛身边。
胸前白衣的血迹还未干涸,白衣红血格外扎眼,程策嘴角的笑容一僵。
李明诛眸光清冽,“回家了。”
程策的目光却愣愣的放在李明诛胸前。
他眨了眨眼,眼眶迅速泛红,眼底极快的蓄起泪光。
他知道,李明诛刚刚必然经历一番折磨才能如今这么风轻云淡的站在他面前,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弱点,所以即便心底再怎么担心,再怎么好奇,他都不会贸然去打扰她。
可是程策也知道,这一切,罪恶的源头,是他的生母。
是孟昭,给她下毒,是孟昭,逼她不能称帝,是孟昭,让她不得不年幼便独自一人扛起重任。
“对不起。”程策垂下脑袋,低低道。
李明诛见他这副样子便知晓,程策又在为了孟昭而自责。
他总这样,明明是她与孟昭的旧事,程策却偏偏要将孟昭的罪状揽到自己身上,仅仅是因为,孟昭身死,而他,是她唯一的血脉。
“我不用你自责,我不怪她,也不会怪你。”李明诛低声叹息,温和的牵起程策的手,“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我不喜欢看你为我掉眼泪。”
程策跟她在一起,荣华富贵没享受就算了,又是山匪又是炕,每日被禁锢在她这个废人身边不能离开,衣食住行都是她这辈子也没想过,这么娇气的少年居然会接受的。
她对他,委实亏欠很多。
李明诛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低头看他瘪着嘴的可怜模样,“不许哭了。”
程策吸了吸鼻子,控诉道,“你好了就知道欺负我了。”
李明诛牵着他往瑶歌家走,一路人烟稀少,除却鸡鸣狗吠声外,寂静非常,日光洒在他二人身上,给他们镀上一层金光。
“哪有欺负你。”李明诛哄着他,“我是因为爱你,所以才舍不得你哭。”
“陛下身娇体弱,陪臣吃这么多苦,臣打心眼感激陛下的恩赐,哪里敢欺负陛下?”
程策幽怨的瞪她。
“别搞君臣这套,小心叫人听到!”少年帝王低声警告她。
李明诛装模作样环顾四周,眼神疑惑的看着少年帝王,“谁敢看天子尊容?”
“你——”程策一急,张嘴想要训斥李明诛,看着那双眼底明晃晃的调戏,程策脸红心跳,话到嗓子眼,还是舍不得说出来,只能作罢。
也不是完全作罢。
“哼!”程策恶狠狠的呲牙。
李明诛心情颇好,尽管面容依旧冷淡,她声音轻如落雪,“哼。”
学着少年帝王的声音,带着尾音的轻哼如羽毛般撩拨人心。
程策脸很烫很烫。
“怎么不说话了?”李明诛晃了晃二人牵连的双手,轻声反问。
程策步子迈的极大,李明诛还想着慢悠悠的晃荡晃荡,现如今只能被迫加快速度,走了许久,程策都没有理她。
无论她再怎么调戏,再怎么撩拨,再怎么引诱,程策就是涨红着一张脸不回话,偶尔李明诛说的实在过分了,他才用那双生机盎然,干净清澈的眼瞪她。
毫无杀伤力,与杨成昀家的狸花猫一样可爱。
瑶歌家中也没有人,李明诛估摸着他们现如今也该把山匪的尸身送到乱葬岗了,将村口的血迹清理清理,差不多马上就要来人找她了。
自然不是因为她大开杀戒。
李明诛跟着程策进屋,终于看清这间她住了好几日的茅屋。
屋内陈设简陋陈旧,房屋窄小破败,与杨成昀的房子简直天上地下。
“饿了吗?”李明诛坐在床沿,身旁的程策无事可做,到了房内只能坐在她身边陪着她,如同李明诛双目失明之时那般。
李明诛看着程策瘦削的下颌,扯了扯少年的衣裳问。
瘦了很多很多,这些日子哭得双眼泛红,饭也不好好吃,也没有什么能让养尊处优的帝王吃的下去的,屋内就一席床,因为李明诛毒发的缘故也留给了她,程策打地铺。
程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吃不好睡不好的,着实委屈他。
“……嗯。”程策别扭道。
李明诛挑眉,倒是有些意外程策居然没有凶她,虽然仍然不想与李明诛说话,但居然能为了吃饭暂且不炸毛,李明诛确实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