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分水微微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玄心究竟有没有死，你最清楚。”念渲冷声道，他声色低沉，在偏僻而昏暗的幻境里听着，有一番独特而森然的意味。
他说：“明知唤醒过来的人不会是原来的那一个，你却还是想要那样做。”
姚分水脚步一顿，近距离的站在夜明珠旁，她脸色显得更白了几分：“你究竟想说什么?”
长松树下，男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雅深致的脸孔。他嘴角轻扯，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说到底，你就是想摆脱他，就像当初想摆脱我一样。”
姚分水僵在了原地。
良久，她听见了自己冷静而淡漠的声音：“所以，你之前说的想要重新做回朋友的话，都是诓我的?”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羽仙宫，也是当年姚玄心居住的客院。夜幕悄然而至，无关的人，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了两人之外。
姚分水停下了脚步，却也看见一直不动的念渲从昏暗的树下走了出来。
他修长的身形被白亮的明光印在了地面上，姚分水视线一点点从地上的影子移到了男人的脸上，看见他面容一改以往的柔和，渐渐恢复成当初念不忘的样子，听见他声音低迷，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时过境迁，你我变得都有所不同，只有我对你的心一直没有变。”念渲低声说道：“我心知你不愿，故而曲线救国，想要以念渲的身份重新开始，却没想到，你根本没有心。”
原本因为她偶尔示好而产生的窃喜，在遇见顾还临的那一刻被全部击碎。他不知不觉中起了攀比的心思，猜想自己能在她心里占有多少位置。
然而，他终究无法欺骗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明显是，谁也不爱。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姚分水扯着嘴角，缓缓道：“但我总归不欠你的。”
自讨的苦楚还未消去，更深的痛又袭来，念渲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当初在神医谷，我分明已经悬崖勒马，离开你，是放弃仙魔心，也是舍掉我挣扎数千年的执念，以保全你们神医一族作为神仆的使命。”
姚分水心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也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无法挽回，但是此时此景，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把刀子，玄在她的心口上，她心痛，便也想让别人也痛。一直以来的步步紧逼，除了守住一颗心，她能做的都做了。这世间之事，又有多少是能够尽善尽美的?
想要太多，总会成空。无谓的固执和拖延，只会令人突生烦恼。姚分水深吸一口气，冷冷看着面前的人，“是你自己，管不住私心，执着于情爱。一意孤行的随我出谷。从始至终，我未曾同外人吐露过半句谷内信息。你族上下百余口人，我也未动分毫。”
念渲：“所以到头来，都是我的错?”
姚分水面色冷淡，只直直的看着他。
念渲脸上的笑渐渐变得麻木，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散去，他轻扯了嘴角，道：“看不上我当年的软弱，又厌恶我如今的狠辣。所以至始至终，你只爱你自己。”
“是!”
“你既已知道，便不要在纠缠了。”姚分水强撑着笑，眼前的人，无知觉下流露出的无助既熟悉又陌生，就像当初初见时，他一袭青衣绝尘，遇上了林中猛兽，却被吓到惊慌失措，让人见之觉得可爱，又不自主的怜惜。
姚分水牢牢按捺住隐隐动容的心。
她闭了闭眼，沉声道：“姚玄心，我会救。但这不关乎你我之间的旧事，蓬莱的结界必须要破解。而且镇魂珠我已经拿到手，等到此间事了，我希望你我两人，就不要再有交集了。”
第100章 真心可以坚持多久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 便无法收回，也不敢再去面对那个因为她的话而受伤的人。自从说出那些话之后，姚分水心里, 一直慌得厉害，回来的这一天，彻夜不眠。
第二天一早, 她就去找了蓬莱女王婧深。
说是考虑, 蓬莱等人还以为姚分水会同那个冷漠的念渲商谈, 没想到才过去一晚, 姚分水就自己上门来说同意了。
婧深女王心里狂喜，然面上还有些犹豫：“姑娘不用同念渲公子商议吗?”
姚分水看着她，眼中微妙的神色一闪而过。
“这是我的事。”姚分水冷淡道。
女王婧深尴尬的笑了笑：“姚姑娘说的是。”
“既然是以血脉引之, 那应当只需要我一人之力。”姚分水慢声说道：“我希望到时候, 王座能将其他闲杂人等隔绝在外，不要随意进来打扰。”
婧深：“那是自然。”
修真之人，一般都能将面容样貌保留在最年轻恣意的时候，但是观婧深女王的样子, 却如同妇人一般，姚分水见她眼角上的皱纹明显, 似无意间的问了一句：“王座可有子嗣?”
婧深女王脸上的笑容未变, 但是神色间却分明有微妙的僵硬, 那变化很快, 几乎是一秒的功夫, 就又恢复如初, 快的姚分水险些没能抓住。
“姚姑娘说笑了。”婧深淡淡笑道：“蓬莱族带了我这一代, 正统的几乎绝迹。而婧深又是唯一返祖血脉, 这整个蓬莱仙岛, 都找不到能与我相配的人。”
这话说的很明显，女王婧深作为返祖的神血脉，身份高贵，能力强盛，身体气息更是霸道至极。姚分水略微回忆了一下关于鲛人蓬莱两族之间的仇怨，猜测蓬莱族的返祖血脉，也许也是被咒的一方。
“抱歉。”姚分水道。
女王大度，直说没有关系。
回房后，女王托人送来了秘术宗卷。姚分水看完以后，心中也有了计划。她刚放下手中的宗卷，门外便传来了动静。
一开门，对面却是个面容过于陌生的侍女。
“这是念渲公子命我送来的。”侍女一边怯生说，一边递过来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
姚分水心头一动。
那侍女紧接着道：“公子说，这盒子里的东西并不贵重，用不用得上，全随您的意思。”
姚分水神色未变，伸手接过了东西，对那侍女道：“你下去吧。”
“是。”
真正决定施术是在来蓬莱之后的第七天，算起来，姚分水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念渲了。
她多问了一句，却听女王婧深道：“念渲公子这段时日都在结界边缘徘徊，说是要先一步了解结界的威力。”
姚分水也无话可说。
因为秘术特殊，需要布置血阵引领天地灵气，蓬莱女王便计划在王宫里进行引神术法。
暗宫里，同来的鱼己上前想将“姚玄心”的肉身抱起的身后，被顾还临一手拦下。
“我来。”顾还临道。
和第一次见面时不同，此时的顾还临已经换了一身简单干净的白衣，姚分水不知他在这里守了多久，但是从声色上听，却知他想必已经冷静下来，情绪分外不露。叫人看不住点滴。
他弯腰，伸手将姚玄心的肉身轻轻抱起，甚至没有看旁人一眼，直径转身便往门外走。
“血术一旦开始，中途便不能停止，姚姑娘放心，我等会在外面为你们护法。”王宫室外，女王婧深真切的说道。
姚分水目光落在房里的那人身上，头也不回的道：“好，我知道了。”
才不过几步的距离，走过去却好像时间过了许久。姚分水静静站在原地，看见顾还临背对着她将怀里的人轻轻的放在了床上，又等他起身，缓慢的离开。男人气息临近，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姚分水突然想起了念渲所说的话。
你想摆脱他……就像当初像当初想摆脱我一样……
“都准备好了。”女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姚分水甩甩头，“你们先出去吧。”
女王面色还有些迟疑，姚分水拿余眼看她，似笑非笑的说：“难不成，王座不信我?”
“怎么会……”婧深尴尬的笑了笑，勉强按捺中心里的不安，转身带着属下离开。还体贴的替她关了门。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连带着压抑的气息也消散了许多。姚分水坐到了“姚玄心”的身边，看着床上这张熟悉的面孔，脸上渐渐露出苦笑。
死而复生，是逆天之术。无论困在“姚玄心”肉身里的魂魄是谁，只要是从这个身体里醒来，便不会再是个正常的人。
姚分水沉默了一会，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正是前些天念渲派人送来的那个。
……
日渐黄昏，从姚分水进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整天。宫殿里依旧毫无声息，殿外守着的人，心中却无比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