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锁孔,但持钥者心之所向,锁链就能随之而动。
无所谓。
找到是好事,找不到她拖着这东西也能跑得挺快。
姜玠若有所思:“他们两拨人,有过交集?”
珠玉轻轻晃了下脑袋,思忖道:“不好说。我不知道女牀山在哪,兴许这东西漫山遍野都是,能随便捡也说不定呢,还是存在巧合的可能性。”
姜玠点了点头,觉得这些石涅或许后面还会用得到,找了个盒子一股脑装起来了。
风辛金一晚上接触了不少新鲜事物,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还没忘记自己的主线是兴师问罪,于是契而不舍追问:“所以呢,到底是为什么?”
“就像食物链一样,精怪里也有等级划分的。我们预知的能力被‘它们’所忌惮,而有一种鬼,是能借我们的手杀了‘它们’的存在。所以但凡有可能行捉鬼礼而被伴生的相天师,‘它们’都会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则,赶尽杀绝。”
“‘它们’是谁?”
珠玉坦诚摇头:“我不知道。还活着的没有人见过,正面交过手的都不在了,因此仅仅存在于传闻中。后来传来传去,老是代指总说不明白,也不知是谁给起了个贴切的名字,也就这么用起来了,就叫作‘三尸’。”
风辛金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隐约记得是道教里的一种说法,引诱人们行恶的欲念。但他不了解“它们”,也不懂到底贴切在哪里,知道珠玉会讲,便把疑问搁置一旁,先抓着她话里的漏洞问:“不对啊,姓天的这么多,他们怎么知道哪个是相天师,又怎么找有特定伴生鬼的那个人啊?”
珠玉冷笑:“为什么称作‘三尸’?一是意同三尸神,‘人死后魂升于天,魄入于地,唯余三尸游走,名之曰鬼’,我们的人探查过多次,始终不见确切的踪迹,只得推测那大概率就是非实体的存在,或许是一种未知且高阶的鬼;二是其可寄生,现代医学里有些案例会用三尸虫来代指某类寄生虫,而‘它们’,能用不知道是什么的手段挑选‘幸运儿’,来做自己的眼和手。被选中的人,就会同化,慢慢从心底认同它们的所作所为,并竭力相助。那些被选中的人,似被鸠占巢之鹊,巢为人之躯壳,因此我们将他们叫作‘鹊’。鹊做的事情,三尸亦可知。”
姜玠也是首次听她提到家里的事,投来探寻的目光,珠玉随即回了一个“过去很久了已经没事了”的眼神。
风辛金诧异中将之前的蛛丝马迹罗列了起来,得到了一个诡异的推断:“所以,那个西装眼镜变态男,也是一只鹊?”
有相天师作鹊,如内鬼一样从里面瓦解,又可算天算地,无解。
这个名字倒是很符合天辰的特质。
她点头道:“是啊,鹊群在我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试图杀过我一次了,是妈妈替我死的。我倒是逃得远,可天辰追得也紧啊,再加上我俩虽然不是直系血亲,但好歹也是有关联的,他用自己的血做引子,自然能追到我的踪迹。所以久而久之,搁谁谁都得烦,干脆卖他许多个破绽,一头撞罗网里,闹个鱼死网破也好。”
懂了,不是亲哥,但也确实是同族。
风辛金看向她刚才卷起来的袖子:“他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你方才说的那种鬼吗?可烟女不是能独立行于世吗,为什么他会认为会藏在你的血肉之下呢?”
姜玠听见珠玉干咳了一声清嗓子,又伸手去拿饮料,便知道她说得累了,自己接过话来道:“你应该知道,人在发誓的时候常常说的一个词,叫做‘五雷轰顶’吧。在神话中,亘古流传着一种说法,雷电被认为是神祇用来惩戒人世间妖魔鬼怪的力量,他们也认为雷能够主宰万物生长,常在惊蛰时节祈福,希望庇佑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风辛金恍惚间记得好像看到过类似的说法,便点了点头。
姜玠继续道:“确实有这种非自然力量的存在,你可以理解为雷鬼。但相天师一人仅可饲一鬼,多者不仅鬼会相噬,对饲鬼者也会有损伤。除非,用身体作为容器,引第二只鬼上来,则可相安无事。”
他伸手捏过了风辛金的小臂,在桡骨茎突上方找到了那个穴位,摁下去道:“这里名为列缺穴,就是‘列缺霹雳,丘峦崩摧’的那个列缺。若要用雷以诛邪,只能在这里。天辰这番,是想找列缺在珠玉体内存在的痕迹。”
风辛金觉得姜玠手指摁着的地方也即将要被剖开了似的,凉飕飕的,瘆人得很,他看向珠玉:“所以你有吗?”
“当然没。要是有,我当时就给他劈成碳了,不解恨么?”
风辛金又问了一句实在欠揍的话:“这个穴位两边都有吗?他怎么只剖了一侧?”
珠玉被他问得噎了一下,又见他缺根筋似的只是单纯的探讨,好笑地解答:“引鬼上身,怎么可能完好无损。我这只手小时摔断过,他便以为是有迹可循了,另一只手正常得很,那他还废这个功夫做什么?”
风辛金“哦”了一声,依旧不解:“所以啊,这些我是听懂了。不过又绕回来,你们还是没解释当时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演戏啊?”
珠玉和姜玠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
风辛金即刻警觉地捕捉到珠玉的视线滴溜溜地、在屋子四周非常快速地扫视了一圈。
他便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过去,细瞧下才发现在这一楼的客厅里,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贴满了密密麻麻红纸剪出来的小人,那些小人连绵不绝,几乎是刚好把三个人现在的位置围了起来。
风辛金突然就觉得周身冷得很。他想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走向,而这猜测非常不幸地有即将要被印证的迹象。
珠玉温和地拍着他道:“你还记得吧,我刚才提过了,三尸会挑人,来变成供它们驱使的傀儡。”
风辛金的冷汗猛鞜樰證裡地就下来了,因为她的手伸过来,不知道用了什么,但自己喉咙里突然就痒痒的。
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钻。
他简直快要疯掉,半俯着身子狂咳,几乎要把肺咳出来的时候,终于有个什么东西从嘴里掉落了出来。
是一条细细的、身上生着奇怪花纹的寸长小虫。
风辛金还在拼命咳着,他只觉得这东西已经爬了他四肢百骸,马上就要破皮而出了。
姜玠镇定地上前,手起陨铁落,给铲成了两截。风辛金不知道是不是惊恐下产生的错觉,那小虫还像人一样凄厉地叫了声。
“如果不是这些纸人,‘它们’现在就能听到我们说话。”
风辛金在沙发上疯狂扭动:“那我现在还有吗?还有吗!快帮我都抓出来,抓出来啊!”
珠玉还在安抚地抚着他的背:“没了。两个专业人士在这呢,你吐出来一条,那就说明只有一条。放心,有我们在,没事的。”
姜玠也跟着应和道:“真的,你不会有事。”
风辛金这才慢慢从恐惧的状态中恢复,大口灌了两口水,后怕地摇头道:“怎么回事啊?当初被那玩意拖到水下去的时候是,现在也是,怎么就专挑我啊?你俩倒好,一个在山海经上,一个能未卜先知,两个满级大佬带我一个新手村菜鸡啊,我有什么脸啊?”
珠玉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举手,补刀:“不好意思,咱也是籍籍有名的哈。”
第38章 同归陆
风辛金泫然泪下:“啥啊,你不是相天师吗,又成了啥了啊?”
珠玉耸肩:“名字倒是很多,元女、玄女、九天娘娘,传闻这么老些,你都没听说过?”
“你可拉倒吧,人家九天娘娘,那可是在上古的时候赐书协皇帝胜蚩尤的功臣,掌天地之道,又精通兵法,还……”风辛金慷慨激昂说了一半,突然想起来另一个传闻,不可置信地盯着珠玉,语气也不如刚才那样笃定,“还、还发明了香用于祭祀,你……真是?”
珠玉没想到他看着不甚聪明的样子,还是多少知道些东西的,思索着道:“嗯……怎么解释呢?神话传说多少有夸大的成分在,以讹传讹,传得多少有点没边了。我们只是能看星象,并不能飞。”
风辛金反驳:“那你怎么能叫玄女呢?相天师里,不是也有男的吗?”
就比如那个邪里邪气的天辰。
珠玉伸手比划:“必要不充分和充分不必要条件知道吗?相天师是很多,能称上玄女的并没有几个。你再接再厉,虽然改不了姓,也是能跻身‘相天’一列,但当不了玄女的哈,首先就是说,性别上就给你卡死了。”
见他瞠目结舌,珠玉笑着对他道:“好事多磨。为师说过多少次,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假以时日,也能跟我一样独当一面的。”
风辛金苦笑:“还天才呢,逢卦便是凶,什么时候才能行啊?”
珠玉反思:“我是相天师,也算星官,能直接观星推衍卦象。那些八卦图什么的,都是后人从三垣参透的,已经够用了。你跟着正统的学,又不得我之法,只能用他们的办法来看。两者相通却不相同,进度和流程肯定会有偏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