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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垣系辞_祈莺【完结】(71)

  天桑又道:“待会怎么出去,我也跟你说过了,复述一遍。”

  陈之谨不过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人生前二十余年别说经历这样诡异的事了,就连民间传闻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信过。

  刚才经那么一遭,直接将他的唯物主义彻底击垮,人也差点没被吓疯,又想在天桑面前装一装大丈夫,当然还是整个人挂在了天桑的身上被带下来,才缓过来没多久。

  好在脑子好用,也能理出道理来,于是又道:“神人陨落,躯干化为草木,亦有神性。若山门将关,则不可原路反之,寻一独木,其腹有空间,下至地底,便可脱身。”

  那圈光已经有要淡去的趋势,天桑对着高台遥遥相望,高声道:“所有的一切,妈妈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好好走下去。好好的,就好了。”

  陈之谨还想问她什么,被她摆手制止了。

  时间实在太有限,她还想多叮嘱一句,多和阿玉说说话。

  她又道:“别恨妈妈,也别恨他。阿玉,我知道你做得到,妈妈就在这里,佑你平安无虞。”

  “阿玉……”

  那道光消散干净,她的话再也传不过去了。

  ***

  珠玉在画面消散的前一刻,还是读懂了天桑的口型。

  她说的是,“阿玉,永别了”。

  怎么会这么狠心呢,就将她孤零零撂在这里了?

  这就是天桑口中的“还有一面的缘分”么?这就是天命么?可她若是偏偏不服呢?壁画上的相天师一目睁一目闭,如果就是天命叫她去挣脱天命呢?

  姜玠怕珠玉跌落下去,紧紧搀着她的胳膊,此时看她脸上悲哀的神色也像那道枷锁似的光一样散去,眉头紧锁,不知又在做什么打算。

  他向来不擅言说,就静静陪在珠玉的身边,递了纸巾和水袋到她手边。

  天桑去逝是多年前的死局,珠玉是知道的,她并不会让自己在这种情绪中陷入太久,只是有时候需要发泄,哭出来也就好了,所以反倒需要这种沉默的陪伴。

  但胸前的吊坠和头顶的石脉还在发着光,珠玉将眼泪擦干,再抬头时脸颊有一阵异常微弱的风拂过。

  他们在一瞬间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影,半虚半实地在这片绿地中来往穿梭。

  男女老少,不同朝代的穿着都有,熙熙攘攘,将这颗星星填满。

  眼前有一块白色的披肩一闪而过,好像有只冰凉的手,轻柔借着风为她揩去眼角残泪。

  珠玉反应过来,将自己的手掌也贴了上去,触手之处冷冷的,隔了生与死,同天桑的魂触碰到了一起。

  她反而觉得释然。

  魂魄归山,总给人一种天桑还在的依靠感。

  纵使见不到面又怎么样呢,她就在这里。

  画面仅持续了几秒钟,重又恢复到了刚进来时的场景。

  她便知道为什么要将落星扩到如此之大了,回头对姜玠道:“白石,在羌语里,被叫做太阳神。”

  姜玠立刻就懂了:“所以这里,就是祖地。”

  白石会引魂归山,充当着天然的隔绝落星与外界的屏障。这么看山吞也是有一套自己的挑选机制的,不管是天家人的血脉,还是列缺在起作用,总归看情况不会把不该踏足的人放进来。

  而落星也确实将这里变成了“桃源”,但不是他们的,而是那些魂魄的。

  珠玉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姜玠打量着她的神色,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确认道:“你怎么样?”

  珠玉看向他,神色坦然:“早就该放下了,现在亲眼看到妈妈就在这里,我也没什么遗憾的。”

  姜玠见她果然恢复过来,略微一点头,又问:“关于壁画,和刚才的现象,有什么头绪吗?”

  珠玉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没有完全想清楚,反正都在这里了。还不知道树下的路要走多久,但就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等出去再说吧。”

  姜玠还是有疑虑:“这里有白石作为阻拦,所以它们和鹊都听不到。出去后外面有小风,不碍事吗?”

  珠玉想了一想:“现在应该彻底解决了。”

  姜玠显然不信:“怎么做到的?”

  “我说过,把烟女维持在外需要消耗我的精力的吧?”珠玉揉着手腕,意有所指地道,“当时就知道会和天辰正面对上,所以,列缺不能在我身上。”

  那就是在他的身上。

  姜玠便想起来了:“当时在地下,小珏的引线,也是你?”

  珠玉笑着承认:“对啊,双线操作很费神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虚弱成那个样子。”

  相天师身体有损,反过来也会削弱伴生的力量,以烟女当时的状态不足以完全祛除寄生在风辛金体内的东西。

  但现在列缺归位,是做得到的。

  姜玠松了口气,见珠玉已经迫不及待要走,便提起东西在前面开路。

  白石的光又变得柔和起来,打在人身上,投出晦暗不明的光影。

  “姜玠。”

  珠玉开口唤他,见他停步回身看了过来,才道:“你穿黑色确实很好看,这次没有别的意思。”

  第65章 旧途拾

  风辛金焦灼极了。

  他在这几天尝试了不下百次,想用对讲机联络到珠玉或是姜玠。

  泽布珍起先时还有耐心同他解释,说理应联系不上。他们两人已经深入山体内部,或许已经跨过那道“阴阳之隔”了,常规的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风辛金听了,又好像没听,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手上一刻不停地捣鼓,还时不时出门溜达一圈再一无所获灰溜溜地回来。

  众人也就不再管他了。

  眼下快要到春耕的时候,寨子里的人依着往年,开始准备起种子来。赵诚年轻时也是个种田的好手,便和泽布珍交流些经验心得,又帮着把农具修整了一遍。

  连思源都整天跟在两位长辈身后,忙得灰头土脸的。

  风辛金终于实在忍不住了,瞅了个空悄悄将思源拉到一旁问她:“不是,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很焦虑吗,你不担心他们吗?”

  思源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当然担心啊。可是担心也没什么用啊。还有,你想想,如果阿玉姐和姜哥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觉得咱们几个里头谁能行?”

  风辛金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注意力又回到了她刚才说的那个“咱们”上,吸着气又问她:“诶?说到底,你怎么还在这待着?不回家吗?”

  思源嘿嘿一乐,狡黠地往厨房的方向挪:“我问过珍姨了,她说不碍事的,叫我安心住下。离开学还有段时间,我在这里等着接我阿玉姐。”

  泽布珍在做饭,两个年轻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若说不担忧,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思源说的没错,珠玉给了五天之期呢,这段时间就在家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呗。

  珠玉说走的是“天桑当年走过的旧路”,那就更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虽然说天桑当年带着陈姓青年到底是如何进山的,泽布珍并不清楚,所以在珠玉被山吞的时候才会那么慌张,但出山确实是她去接应的。

  “地点和时间都有了,不会出事的。”

  泽布珍自我安慰般默念了几遍,又听见风辛金在外头抓耳挠腮的踱步声。

  静不下心来,便就叫他这么浮躁着吧。

  ***

  好不容易熬到约定好的日期,但珠玉只说了五天后,没有确切的时间。所以天还没亮,一行人就在风辛金的催促下和泽布珍的带领下,带了不少吃食和衣物,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出山口在一处毫不起眼的洼地,泽布珍拢了拢衣服,静静坐在块石头上面等着。

  风辛金环视着这片差不多的山头,炮弹一样地接连发问:“确定是这里吗?可是一点特别的地标都没有啊,真的不会记错吗?而且怎么不见我们当时走出来的洞口?珠玉待会要从哪出来啊,这里看着也不像有出口的样子啊?总不能是从地底蹦出来、从天上掉下来吧?”

  他自己入山时没有印象,只记得走时是顺着河道。山会吞人一事是从思源口中听说的,没经历过,于是始终持怀疑态度,此时见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样子,唯独没有肉眼可见能走出来的通道,才想着假设山能吞人,是不是也能把人吐出来啊?

  山谷中有微风,泽布珍闭着眼睛感受,那种静谧的氛围被旁边这个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绕来绕去的人打扰得彻底,实在忍不住了,便瞧向他:“不是说现在手机进化得很智能了吗?你能不能安安静静地玩会?”

  思源怀里抱着洗干净的手纺羊毛白色大围巾,闻言没忍住,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用围巾去掩嘴。

  风辛金挨了说,老老实实摸出来手机。

  围巾上有温和的纤维气息,闻上去像被小羊羔依偎着在大草原晒太阳一样。

  泽布珍说,这块围巾是珠玉小时候睡觉都要抱着的东西,离手就哭,非得整个人裹在里头才愿意好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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