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苦难为一个从小没有母亲的小姑娘。
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
“菩萨说,得完成任务,少则一两年,多则……”回不去了。
“多则,三五年吧。”
宁玉婵还要说什么,忽然听见田凤英的大嗓门在大殿外边响起,她只能尽快出去。
“大师,我走了,你保重。”
霍长生下意识拉住她。
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是舍不得她就这么离开。
“大师……”宁玉婵轻声提醒,后边还有香客等着抽签,霍长生的举动显然不够自重。
他稍一迟疑,从怀里摸出一把福袋,“拿着送小朋友玩去吧。”
“谢谢大师,”霍长生手大,一把抓了十几个。
宁玉婵接过来,能塞进小荷包的塞小荷包,塞不进去的放背包里。
之后在霍长生极其不舍的注视下离开了大殿。
这一别,不知道多久能够重逢。
霍长生心里酸溜溜的,梁允贤动作快的话,那时大概会有一个喊他姨丈的小娃娃了。
“大师,我抽哪个桶?”
排在宁玉婵身后的香客,长得有些喜感,跪在霍长生面前笑嘻嘻的问。
霍长生随手指了指,蓝的黑的随便。
反正也没有上上签。
“求什么事啊?”
香客一边抱起蓝色的签筒,使劲晃,一边像做贼似的跟他说:“大师,不瞒你说,我看上我媳妇她妹子了……”
霍先生险些被自己一口吐沫呛死。
这人和菩萨倒是不客气。
这种事都能说出来。
不是香客过分,而是他刚才直勾勾盯着人家小娘子瞅,香客都看在了眼里。
认定他不是正经和尚。
此刻香客也不想管霍长生的奇怪反应,自顾自的继续说:“我知道我这种心思挺禽兽的,可是没办法,我妻妹她长得漂亮啊,那脸蛋,那小细腰,那鼓鼓囊囊的胸……”
到底还是有脸的,后边的话他凑近霍长生耳边才说,“大师,我知道你六根清净,不怕我这些话污了耳朵,我这几天晚上做梦都能梦见她,就是和媳妇做那事,都得想象着她的样子,要不我这兄弟都支棱不起来……”
霍长生瞳孔骤缩,心里狠狠骂了几句最难听的脏话。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
香客把他妻妹形容的天上有地上无,最后问霍长生,“大师,你说我怎么才能得到她?”
霍长生心说我都没得到妻妹,你特么也好意思。
不过佛祖面前不能说脏话。
“你还是求个签吧。”
香客将落在地上的签递给霍长生,“大师,你帮我看看,有解吗?”
霍长生举起签子默默看了一会儿,“这事得问你媳妇,你媳妇愿意,你就娶俩呗。”
香客有些为难,“那我是不是太禽兽了,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
霍长生磨了磨牙,“你都对妻妹产生这种心思了,还担心戳脊梁骨?你的脊梁骨早没了。”
“大师,你说的对,”香客收了签子放回去,“我这就回去和媳妇商量,对了,要是成了,我请你喝酒。”
此刻,霍长生的佛心彻底破碎了。
他可做不出来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所以,这辈子,他都和宁玉婵无缘了。
也不管大殿里的香客,去后山随便找块大石头,四仰八叉往上一躺。
其实,当和尚也挺好。
吃饱不饿,六根清净。
干脆,京城他也不去了,霍家村他也不回了,就在这里当和尚吧。
以后晨昏定省,他默默为小姑娘祈祷,保佑她一生顺遂。
田凤英和宁玉婵、桃花在寺里混了一顿斋饭。
今天灵隐寺迎接京城来的贵客,按理斋饭不对外。
不过有霍明谦开口,寺里给了特例。
三人便由小沙弥带着,吃饱喝足才下山。
刘汉生追了一上午毛贼,连个影也没找到。
反应过来被人骗了,想去大殿求个签,连解签大师都不见了。
赵满仓安慰道:“反正离得近,你以后常去崔善堂坐坐,这一来二去,感情不就有了嘛,再说,人家对你本来就不同。”
刘汉生心里一喜:“她真对我和别人不同?”
赵满仓张嘴就来:“那是当然,你看她每次过城门都跟你打招呼,昨天不还送你茶叶了吗。”
刘汉生高兴了:“你说的对,她待确实与别人不同。”
田凤英回去的路上数落殿里的大和尚一路。
“玉婵,我给你说,幸亏你当时不在,那个大和尚一看就不是好人……”
让她尽早把媳妇嫁出去,要不是看他是个出家人,都怀疑他看上你自己儿媳妇了。
“签语也不会解,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每一样都不通。”
桃花也附和,“就是,我看他,平时肯定没好好做功课,哪有他那样的和尚。”
宁玉婵忍不住笑,这母女俩如果知道大和尚就是霍长生,会不会后悔刚才说过的话?
当天晚上,霍长生连夜赶回霍家村,先把霍长富揍了一顿,又把大房院里用鸡血喷了一地,特意喷出一个谁也看不出来的造型。
之后,他回到霍老二家,跪在屋门口,给霍老二和田凤英磕了三个响头。
“儿子不孝,还不能相见,如果能活着回来,一定好好侍奉二老终老。”
临走时,他往东厢房看了一眼。
宁玉乔应该和桃花睡在那边。
终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他收回视线,趁着夜色飞快离开了家。
“天杀的,到底谁干的?”
“哪个缺大德的混账王八羔子,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我非弄死你不可。”
“啊——”
“啊——”
“救命啊——”
“快来人啊——”
……
寂静的夜空里,忽然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嚎叫和怒骂。
田凤英还在睡梦中,忽然被人吵醒,她使劲推了推霍老二,“隔壁杀猪呢,你快点出去看看。”
霍老二也被吵醒了,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好像大房。”
田凤英一个激灵,“会不会是他家老做坏事,遭报应了?”
霍老二严肃道:“别胡说,娘还在那边,那么大岁数了,别吓着,我过去看看。”
田凤英比他还急,主要是想看八卦,“我也过去看看。”
还在睡着的霍长寿听到动静,迷迷瞪瞪往起爬,“娘,我也去。”
田凤英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哦,”霍长寿头重脚轻,啪嗒一下砸到炕上,又睡了过去。
田凤英和霍老二赶到大房时,大房难得那么齐全,所有人都挤在院子里,破口大骂。
霍长富被绳子绑着,嘴里塞了自己的臭脚布子,呜呜啊啊从茅房里滚出来,让人给他解开。
满院的鸡血就够吓人了,还有一个人被绑了。
霍大娘脑子里像打雷似的,轰隆轰隆直响。
“哪个天杀的,造出这种孽,遭雷劈哎,遭雷劈——”
霍老太太也跟着骂。
“哪个混账王八蛋,竟做这种小人行径,有能耐你给我站出来,背后下手算什么人。”
……
“长生,长生,是长生……”霍长富又惊又恐,臭脚布子终于拿下来了,他惶恐不安的骂道,“肯定是他回来了,昨晚我看见了,他瞪着大眼睛,问我是不是撞了二叔,然后就拿沙包大的拳头打我……”
“他就这样一下,一下,一下的,打我脸,打我的腰,踹我的屁股,还给我塞……呕……”
平时也没觉得自己脚有多臭。
昨晚终于体会到了。
他要和霍长生势不两立。
霍长富不停地指责霍长生,田凤英可不愿意了。
“你们不要说那些丧良心的话,长生死了,多少人都知道的事,他怎么可能回来打你们,你们不要诬赖他。
他如果真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
肯定是你们做坏事做太多了,遭报应了。”
她说到这里,一顿,“对了,我昨天可是去灵隐寺求了菩萨,把你们欺负我家的事全都告诉菩萨了,肯定是菩萨看不过去,昨晚给你们的警告。
以后再敢欺负我们,这只是开始。
昨天打的是短命鬼,明天打得就是老二,后天……”
霍长富没少做亏心事,霍长庆也没少做。
他吓得瑟瑟发抖,不停地往霍大娘身后躲。
霍大娘看不起他这熊样,把人拉出来说:“我儿子怎么了,能文能武,什么都行。”
这话把田凤英气笑了,“能偷人能摸狗吧。”
霍老太太迷信,这些年一直亏待二房。
霍长生死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