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撇嘴:“的确,一个孤女……我好像是不能跟她计较什么。”
再怎么受宠爱,也不过是练气一层的孤女,要是没有了区长的宠爱,她也不过是被看管起来的犯人。
张肃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想开就好了……”
孟明点点头,敲门送饭:“如霜小姐,你的午饭。”
许久,门内才传来她低哑的声音:“放到门口。”
“是。”
……
“吱呀”一声,门关了,只留下一片漆黑和两个对峙的少女。
孙如霜抬头,声音酸涩:“他们说的是真的?”
千萝原本想自己翻窗进来,没有想到竟然听见了门外侍卫的嘴碎,孙如霜才知道了佩兰阿姨去世的消息。
“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孙如霜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浑身炸毛,声音尖锐,竟然不顾门外的三个守卫,大声斥责!
千萝吓了一跳,捂着她的嘴:“你别……”
“啊!”没有想到,孙如霜竟然咬住了她的虎口,眼神狠厉,沁着红血丝,眼球闪过一丝青色,配合着她那张惨白清瘦的脸颊,犹如山野里吃人的美艳精怪。
她的手里牢牢紧握那块眼罩,似乎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虎口处不断渗血,红艳艳的血液沾染着善意的谎言,被眼前的精怪吞吃入腹,眸光凶狠。
孙如霜咬的力气很大,竟然可以穿刺一个筑基中期修士的皮肤,尖锐的的牙齿犹如刀刺一般,刺中了她的肌肤,同时也刺中了她的心脏。
她心中升起一股懊悔与愧疚,她的确不应该骗孙如霜。
千萝忍着疼,从储物袋里掏出静音阵法,叹了一口气。
“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隐藏我妈妈去世的消息!”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姓名,现在的你是你真实的面容吗?”
“我还有什么值得你骗的?你是陈自秋派来的吗?”
她的责问像一把把刀刺进的不是千萝的心里,而是自己的心里。
因为她对眼前陌生的少女付出过信任,认为她是可以依靠的人,是可以救她于水火的人,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居然骗自己!
隐藏容貌,隐藏姓名,她到底说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分不清了,也不想再分辨了!
她捏着手中的眼罩,摩擦着兰花绣样,不敢相信妈妈的境况,轻声:“你说,妈妈没有死,对不对?”
“妈妈没有死!只要你说我妈妈没有死,我就会相信你的!我和你出去,我和你去看妈妈……我……”
“你快说!快说!我的妈妈孙佩兰他没有死!她好好的活着,等着我回家去,坐在门口绣着兰花,等着我回家!”
眼前的孙如霜神情越来越癫狂,浑身灵力不稳,像一个没有妈妈的婴儿一样,失去所有的控制,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不知道怎么走路,怎么讲话,只想寻找妈妈温暖的怀抱。
“孙如霜,你清醒一点。”
千萝深呼一口气:“我可以告诉你,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佩兰阿姨已经死了。你的妈妈,孙佩兰已经死了。”
“不!我不相信!”她捂着凌乱的头发,赤脚走在地板上,眼睛里蓄着水花,眉间狠狠皱起,嘴角抽动。
“你已经骗了我一次,我还会再相信你第二次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妈妈死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她像个疯子一样在地上走来走去,手中宝贝似的攥着那枚兰花眼罩。
“孙如霜!”
“你不是要证据吗?那我现在就给你证据!”
千萝大手一挥,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孙佩兰的尸体,储物袋里的尸体是不会腐烂的,到现在为止,孙佩兰的容貌还和死之前一模一样。
温柔沉静,美丽动人,就好像睡着一样。
这举动让孙如霜一惊,如遭雷劈愣在当场,因为很多年没有见了。
她明明在脑海里记着妈妈的面容,可是当时当妈妈真的出现在她面前之前,脑中竟然一片空白,忘记了妈妈的面容。
再回过神来,她发现眼前的女人就是她的妈妈,孙佩兰。
赤脚的她因为地板的光滑踩空了一步,她几乎爬着去女人的旁边,任由地板的不平磨伤她的膝盖、手臂、手掌,隐隐约约渗出血丝,留下一道道血痕。
孙如霜歪着头,打量孙佩兰的全身,像懵懂的精灵。
接着,“噗嗤”一声笑出来,像是终于揭穿了千萝的谎言,带着一些得意:“我妈就在我眼前,活生生的……你看她的肌肤还有弹性,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妈,妈妈……”
“你醒醒……你来看看我吧……”
“我是如霜,我是你的女儿……”
可是不论她怎么呼唤,对方也不会回应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像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呼吸的尸体。
“难道你还没有认清吗?她就是一具尸体。”
千萝蹲下身,与她平视,握住她冰冷的手,触摸孙佩兰冰冷的手掌、冰冷的胸膛、冰冷的面容。
“冰冷的,没有心跳声,没有呼吸。”
“你还不肯认清现实,不要自欺欺人?”
千萝的话语像利剑一样刺穿她的心脏,千疮百孔的心脏再也受不了任何一把刀,一把剑。
“不……这一定是假尸体!”
孙如霜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眼睛发亮,甩开千萝的手:“这一定是假的!对不对!”
她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少女,希望她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这是假的,对不对?”
只见,清丽的少女对着她摇摇头,她还准备辩驳几句,就感受到脸颊猛的一疼,发出清脆的响声“啪”!
她被眼前的少女打了一巴掌,被打得脸庞红肿,对方眼睛透露着失望与无奈:“你清醒了吗?”
“我……”不想清醒。
她孤独地度过了好几年,寂寞、压抑、空虚、迷茫、暴怒、麻木、呼喊、沉默……
都不如真相像冰冷的尸体一样躺在她面前,无声地嘲笑她。
孙如霜脑海里全是妈妈温柔似水的脸庞,亲昵而温暖的话语。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她和妈妈从小相依为命,她怎么能先她一步而走?她怎么能死?怎么能忍心丢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活着?
生不如死的活着!
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像待宰的羔羊,像被圈养的猪,不知道哪一天主人就会提着刀磨刀霍霍向猪羊。
这里充满了肮脏和臭气,她不愿意在这里活着,在这里活着就是因为妈妈是她唯一的信念,活下去的信念!她想要陈自秋利用完她之后,还能回家和妈妈一起生活,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可是……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她死了!为什么要死了!
为什么!
孙如霜抬起头,眸光发冷:“她怎么死的?”
千萝心中一缩,正视她的眼睛,语气平静:“为我而死。”
“你?”孙如霜没有想到是这个回答,迟疑了很久,“……她有什么话留下?”
“希望我能救出你,希望你好好活着。”
孙如霜又静默了,看来妈妈的死是为了救下眼前的少女,不然不会将遗物丢给她,也不会拜托她解救她的女儿。
“你的名字是?”
千萝瞧她面色平静,点头:“我是千萝,这就是我真实的样貌。”
“如果你愿意安静,我会告诉你,发生在我和你妈妈身上的故事……”
孙如霜安静地伏在孙佩兰的尸体上,就好像是之前在家的时候,很小的时候,妈妈抱着自己讲故事。
她趴在妈妈的身上,听着少女的声音响起,听着她娓娓道来,听着妈妈的苦难,妈妈的勇敢,妈妈的决心,妈妈的报仇,妈妈的温柔,妈妈的赴死……
故事不短不长,足够她流尽了泪水。
她伏在妈妈的身上痛不欲生,一想到千萝和妈妈的故事的结局就是死亡,而她和千萝的开头是救她出去。
一个是死亡,一个是新生。
她心脏疼得难受,疼得要死。
“千萝,千萝……”
“抱一抱我吧……”
“我好痛苦……”
孙如霜不等少女的回答,抱着身边的少女,汲取她的温暖,鼻尖是兰花的香味,和妈妈很像,可是她不是妈妈,年纪也比她小。
可千萝的身上是温热的,她和妈妈都是冰冷的,她需要千萝身上的温暖。
这样,让她感觉还活着。
时间过得很慢,两颗灵玉散发着青色的光芒,落在了三个女人的身上,明亮而不刺眼,像皎洁的月色,轻盈漂亮。
“千萝,妈妈让我活下去,可是我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如果她为了你而死,那我就为了你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