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连忙拉住被抢走的习题册一角,委屈万分地将它压在手下,左手支起来挡住他的视线:“你不想学的话,请不要打扰我。”
声音很小,带着点哭腔。
江野怔愣片刻,看着她的马尾在眼前乱晃。
他终于安静了一会儿,不再招惹阿离。
阿离略略平静下来,认真集中注意力到眼前的题目上。
“不过……”
江野再次开口,还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从她手下的习题册上扫过:“刚才这么久,你一个字都没写。”
“这也算学习吗?”
阿离手中的笔再次啪嗒掉了下来。
*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响,阿离想要赶紧出去,却不想江野比她更坐不住,铃一响,他就推开椅子走了出去。
阿离被那噪声刺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站起身也准备出去,又实在看不过眼他将椅子乱踢乱放,便顺手将他的椅子摆回原位。
当她来到四班门口时,闺蜜孙慧月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见她出现,孙慧月连忙走上来挽住她的手臂:“怎么才出来?走走走上洗手间去!”
阿离终于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和孙慧月手挽着手往洗手间去:“唉,一言难尽,慢慢和你说。”
孙慧月见她情绪不高,便问:“怎么了?你们班同学不好相处吗?”
“也不是不好相处,”想到方才莫名其妙被告白,又被全班起哄的场景,阿离犹豫了一番还是说不出口,“就是有点不适应。”
两人穿过课间略显拥挤的人群,手紧紧牵在一起才没有走散。
孙慧月道:“要是我们在一个班多好,我们就又能做同桌了。”
虽是这么说着,但孙慧月也知道,她们没分到一个班,不仅仅是成绩差距的问题,更是因为阿离一直以来的梦想专业,几乎只招收理科生。
所以,她肯定是要进理科班,而且是最好的理科班。
她们俩虽然都有个文学梦,但阿离还有更重要的梦想。
作为阿离最好的朋友,孙慧月同样希望她的梦想能一步步实现。
女洗手间里人有点多,两人在外面一边排着队,一边聊天。
阿离也有点遗憾,搂着孙慧月的胳膊:“高一才开始,我就开始怀念从前了,这以后还怎么过啊……”
孙慧月捏住她脸上的一点软肉,手感很好地揉了揉:“过不下去了你就来找我,就隔着两个班,走两步就到了。”
“嗯!还是你最好了!”阿离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恨不得一直和她黏在一起。
从小到大因为频繁搬家,阿离的朋友不多,孙慧月是和她玩得最久,也是最好的朋友。
两人约定就算变成白发老太太了,也要当彼此最好的朋友。
从男洗手间出来时,江野一眼就看到了不停和闺蜜撒娇的阿离。
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却被身后的柏高推搡着往前去:“干啥呢?怎么站着不走了?”
“没什么。”江野回过神,快步走过她们,心道,还真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因为耽误了些时间,阿离回班时是踏着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进去的,还没坐到座位上,就被张春平喊了出去。
她脸色一白,不知道是班主任找她是为了上节课的事情,还是为了这节课迟到的事情。
开学第一天就被班主任批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阿离揪着衣角,即使不想面对,还是只能万分忐忑地走了出去。
本打算刁难一番,不给她让座的江野也有点傻眼,见她的背影明显低落了下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教师办公室离教室不远,里面坐着好几位正在备课的老师,张春平也在其中。
阿离站在门前许久,数次鼓起勇气,才敢抬手敲门:“张老师,您叫我?”
张春平正在看手里的名单,听见她敲门,招招手让她过来:“坐,我正在看你们的档案,你以前当过班长是吗?”
阿离如实点头,紧张得不敢坐下。
张春平笑起来:“那正好,老师想请你暂时当咱们班的班长,帮着老师为同学们做些事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原来不是要批评她。
阿离长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愿意,但是我怕我做不好。”
“还没做怎么就知道做不好?”张春平语气和蔼,“老师既然选了你,那就说明老师相信你能够胜任,放心去做,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老师。”
阿离在他鼓励的目光下点点头:“好的,老师,那我就试试。”
“这就对了,回去吧,老师找你就这件事,一会儿我会跟班上同学宣布。”张春平继续道。
*
第二日一早。
阿离按照张春平昨天的安排,提前半小时到了学校,按着花名册点班上的人数。
数来数去,她发现只有一个人还没到。
阿离郁闷地抠了抠手里的笔帽,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往办公室去:“张老师,现在只有江野同学没到了。”
张春平却像是丝毫不意外,他点点头:“没事不用管他,你先领着同学们下去操场。”
阿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昨夜放学路上和孙慧月的讨论浮上心头。
难道这个江野真是靠关系硬塞进来的关系户?
昨晚她还觉得孙慧月这样的猜测不太好,今天班主任的反应却让她对此深信不疑。
阿离转身欲离开,张春平又道:“对了,篱秋,上午开学典礼结束后,你叫上几个男生去体育馆,领我们班的校服和军训服。”
“好的,老师。”
开学典礼的流程一如既往地无聊,江野斜倚在走廊栏杆上,风掠过他微乱的黑色短发,发梢在额前扫出几分不羁的弧度。
看着底下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他无趣地打了个哈欠,眼尾上扬,透出些不易接近的傲慢。
韩子轩从身后拿了罐可乐递给他:“你不是说今早上不来了吗?”
提起这个,江野就没好气,唇角微微抿着:“张春平昨晚就打电话给我妈了,硬逼着我来的。”
他的原话是,可以不参加开学典礼,但是必须来学校。
这听在他妈妈耳里,比直接告他的状还来得恐怖。
江野原本打算逃学的计划,被他这么一通操作给搅黄了。
“他还提前预料到了啊?”柏高也走过来,双手搭在栏杆上。
江野没说话,随意喝了口可乐,走廊的风吹起他衬衫的衣角,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不单薄的身影。
柏高也跟着看向操场的方向,过了一会儿说:“领导讲的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怎么还有人听得那么认真?”
韩子轩走过去:“谁啊?”
柏高给他指了个方向:“喏,就那边,站在最前面那个女生。”
“还真是,”韩子轩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江野,“那好像是你们班的队伍?”
江野掀掀眼皮,背过身靠着:“是又怎么样?”
韩子轩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我是说,那个女生有点像你昨天告白那个。”
“什么?我怎么没看出来?”柏高睁大了眼。
江野喝可乐的手一顿,罐身贴在薄薄的唇边,慢慢转过了身,顺着韩子轩指的地方看过去。
数千人的队伍里,女生的脊背挺得笔直,微微仰着脸,专注地望向主席台的方向。
即使看不清她的脸,江野也大约能想象出她现在的表情。
假正经。
这有什么好听的?
真搞不懂她。
江野低低哼了一声,转身朝楼下走去:“走了,你们还想看多久。”
韩子轩拉了柏高一把:“走,打球去,输的人请吃饭。”
“打啊,谁怕谁!别到时候哭着求饶哈!”
另一边,开学典礼结束后,阿离领着班上几个男生去了体育馆。
过了一会儿,阿离和他们费力地清点着刚从仓库领出来的校服和军训服箱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
一抬头,视线恰好落到不远处的篮球场上。
三个男生正在打球。
江野就在其中。
他身上的衬衫早已脱下,随意丢在场边的长椅上,换上一件简单的运动背心,投球时的动作轻盈而充满爆发力,脸上带着运动后酣畅淋漓的张扬笑意。
其中一个男生先看到了他们,扬声喊道:“是江野吗?今天班长点名了,你怎么没来开学典礼?”
篮球场上的声音停了下来。
江野漫不经心地拍着球转身,胸膛因喘息微微起伏着,汗珠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滚落。
他先是看向了问话的男生,似乎没想起那人是谁,随后,目光像是无意般地落在了抱着大箱子的她身上一瞬。
江野勾了勾唇角,笑容里带着点混不吝的散漫,声音因运动有些微喘:“嗯,不太舒服,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