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系统的使命便是要帮助这些女子,在她心上人心里留下最深刻的记忆,成为他刻骨铭心的朱砂痣,不至于落得个草草收场、抱憾终生的下场。
阿离将贴在地面的手掌收回来,她不知这番话是真是假,也不确定离了这处是否立刻会死,但同样的,她一时也无法找到突破这个所在的方法,那便只能听这东西的话,暂且留下。
想通了这些,阿离又问了一个问题:“为何是我?”
系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引着阿离,走到了一块足有两丈的铜镜前。
阿离站定,收敛神情,看向里头的自己:女子眉目精致,身量窈窕,细腰盈盈一握,三千青丝柔顺地垂在身后,看上去纯洁无害,唯有行动间还透着一丝淡淡的妖气,眼神也较凡间女子妖异几分,破坏了这张面容的天真纯净之感。
她原是小榕山上一只小狸猫精,刻苦修炼了八百年,只盼有一日能得道成仙。
三百年前,她意外得遇仙机,受祁山仙人的点拨,知晓了一条成仙之路,只待法力、功德双双圆满便能位列仙班,谁曾想近百年来,不仅功德修炼停滞不前,就连法力也再无进阶。
原想着去寻祁山仙人指点一二,可这些仙门道家哪个不是常年云游四海、不知去向,阿离又如何能够寻到他?
正是心焦之时,阿离百年前救下的桃花精小曼凑了过来,告诉她可去求北境魔君,那魔君的宫殿里藏着世间少有的宝物,只要以自己的一样东西与魔君做交换,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时下世间分为仙、人、妖、魔、鬼五道,阿离虽为妖,却早打定注意要成仙,故而久未与魔道扯上关系了,但一想到自己久久不进的法力和成仙的夙愿,阿离犹豫了。
思前想后许久,她还是去了那魔君的宫殿,凭着半颗妖心和过去的交情,换了能助她突破的琉璃珠。
却不想在出了魔殿后,小曼突袭了她,剜走了剩下的半边心,而她奄奄一息之际被带到了这里。
阿离这漫长的八百年过往,就在这块镜子中走马灯似地一闪而过,烛光熄灭,又照出阿离的面庞来。
系统看着镜子里的阿离:“这,便是我选中你的缘由。”
姣好的容貌、坚韧的心性,机敏知变通,更重要的是心中有所求,自然是完成任务的不二人选。
只是,之前多次失败的经历还是给系统狠狠上了一课,有这样特点的人通常是不会甘于听它派遣、按要求做任务的,她们有自己的想法,就经常会导致任务世界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震荡,害它在总局大会上被公开点名。
所以这一次,系统谋定而后动,趁阿离濒死之际绑定了她,为她治伤、维持性命、甚至是提升功力,同时却封住她的法力,并以空间困住她,恩威并施,为的就是任务的顺利进行。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这是系统从人类身上学到的第一条做事方法。
阿离明白了系统的意思,眼神一动,将心中的波澜压下。
这东西救了我,又知晓我的过往,便以此要挟我为它做事,报恩倒无妨,只是被困在这个所在,法力也始终被压制着,实在是不爽……
她是想活,更想成仙,但不是这样时刻被人掐着脖子地活。
“只要你完成我的白月光任务,我就会重塑你的心脏,届时是去是留,都由你自己决定。”系统补充道。
阿离眯着眼,缓缓抚着没有半点动静的心口,思量着问道,“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你现在还是先休息吧——”
“不必,我现在很好,可以将我带去你所说的任务世界了。”阿离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系统还是第一次见适应得这么快的宿主,被她的眼神晃了一下,回道:“好的,那我这就准备。”
趁着系统准备传送的间隙,听着耳边逐渐熟悉的电子声音,阿离站在镜子前,摸了摸自己的脸。
妖精鬼怪凡修炼五百年便能化形,且随着修炼的时间越长,样貌也会越好看。
在要化成人形前,她去凡间观察了许久,见过许许多多女子的面庞:女帝、宠妃、公主、将军、医士、闺秀、花魁、农妇……
最终选定了这样一副样子,清丽天真,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最是容易激起旁人的怜惜和保护。
虽然人间有个道理是,以色相为己谋利的皆是下流之辈,凡人也往往对这样的人侧目相待。
但,她又不是人。
果不其然,妖类本就擅伪装,再加上这副皮囊,倒也给了她诸多方便,如今还能有这样的奇遇。
阿离透过镜子看向系统声音的来源处,心中思量:这东西的能力非凡,能将伤成那样的自己救回来,让她“活”在这个地方,重塑心脏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那么,是不是还能助她拿到一些旁的东西?
阿离收起眼中的打算,换上一副与面容相符的、楚楚可怜的神情。
这漫漫修炼路实在辛苦,既有这机缘,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一颗心而已呀。
第2章 炮灰白月光1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京城南边的榆阳巷里,卖糖水的崔大婶正在门前扫地,见隔壁家的石长安一阵风地从她眼前跑过去,见怪不怪地笑骂道:“不看路的小子,人家丫头怕是还在梳头呢,就你一天天被鬼撵了似的!”
石长安边跑边回头,笑嘻嘻道:“婶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等会帮您砍厚厚一捆柴,当作赔礼!”
话还没说完,石长安的身影就消失在拐角处,那是往清水街的方向,再往北走就能看到主街。
正是清晨时分,街上还没什么人,石长安很快在一间一进的小院子前停下。
这间院子看上去比两旁的院子都要小些,但门前的青石阶打理得很干净,白墙上的簇簇梨花正在盛放,一走近就闻得淡淡清香。
石长安将满载的背篓放在脚边,那是他天不亮就跑去山上采的药材,嫩绿的草药上还挂着晶莹的露水。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擦擦脸,又扯扯衣裳,抬手拉动院门上的铜环,可门那边没有丝毫动静。
又敲了几次,仍不见人来开门,石长安不由得挠挠头,贺姑娘一家这么早就出门了么?
今日是三月三上巳节,本朝自高祖皇帝起便十分重视这个节日,因此这天朝廷休沐一日,城内的男女老少,不论身份地位,皆是盛装出行,于城外峪江江畔边宴饮嬉水、踏青郊游。
城郊普济寺的小和尚推开寺门,揉揉惺忪的睡眼向山脚望去,江边上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彩绸飞扬,一派热闹景象。
他打个哈欠,收回羡慕的眼光,拿起歪倒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门前的灰尘,瞥见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来人是一个弱质芊芊的紫衣少女,看上去不过豆蔻之年,手上提着一只竹篮,正沿着崎岖山道过来。
小和尚有点纳闷,往年上巳节这时候的普济寺总是香火寥寥,加之山路陡峭难行,稍有不慎便有坠落的危险,这条路少有人行。
虽民间有传言称,若亲上普济寺,且不乘轿,不用辇,那么所求必能应验,但普济寺坐落在天子脚下,香客大多是达官贵人,并无几人真这般去做,这传言便也一直只是传言了。
他放下扫帚迎上去:“女施主是来进香的吗?”
少女终于在山门前站定,乘轿半个时辰的路途,她走了足足两个时辰,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向来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点点红晕。
她理好鬓边的碎发,又整理了一下衣裳,鼓起勇气上前道:“是、是的,小师傅,现在可以上香吗?”
“自然可以,女施主请。”小和尚双手合十,让开身后的路。
少女眼神一亮,庆幸地拍了拍胸口,连连点头:“麻、麻烦了。”
少女名叫贺离,年方十六,晋地人士,自小失恃,父亲是一名乡间郎中,医者仁心,深受当地百姓赞许,恰逢朝廷不拘一格,广纳人才,贺父受当地官员举荐入京城的翰林医官院,在数次考试考察过后,贺父顺利通过,官拜从七品翰林医官。
因而,去年七月,贺家举家进了京,贺离将母亲的灵位也移进了普济寺。
清晨的普济寺比别处更静几分,几只飞鸟从稀薄晨光中跃出,穿过缕缕青烟又飞入林中。
贺离将贡品和香烛等祭祀用品一一摆好,双手合十跪坐在蒲团上,今日是亡母的忌日,她特意早早出门来祭奠。
贺离很小的时候贺母就过世了,她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但父亲时常需要外出看诊,并不常陪伴她。
后来兄长来到了贺家,她终于有了说话的人,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兄长与她也渐渐疏远了,她又成了孤身一人。
今日一家人本该一齐过来的,可……
贺离委屈地揪住自己的衣角,埋下头忍不住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