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息几个来回后,阿离收手睁眼,这才下床开门。
门外的人是宁怀修,他没正经地靠在门边,语气淡淡:“兄长说今日要去镇守使府上,问你去不去?”
其实,兄长交代给他的话还有后半句,若是沐师姐尚未醒来,便不要敲门吵醒了她。
可他偏不。
阿离瞧着眼前这个面色不善的少年,个子还没她高,嘴巴却翘到天上去了。
他和宁怀卿生得极像,只是一个跳脱,一个沉稳,不过眼中的不谙世事倒是如出一辙。
阿离懒得与小孩子计较:“你兄长在哪儿?”
宁怀修不情不愿地指指楼下。
阿离绕过他,径直下楼。
一楼大堂空空荡荡,除昨夜那些黑衣人外,客栈里的人都跑了个干净,宁怀卿、段意婉和周妙琴坐在八仙桌前,正吃着东西。
段意婉最先发现阿离,欢快地招手:“沐姑娘快来!宁公子才上街买的包子,可香了!”
阿离坐到了最后一个空位上,左边是周妙琴,右边是段意婉。
宁怀卿将他手边一直没动的油纸包推过来:“沐师姐,要尝尝吗?”
阿离本想推说没胃口的,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忽然语塞。
她拿起来,轻轻咬了一口。
宁怀卿一直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几分,又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段意婉看见了,连忙道:“我的呢?还有周姑娘的?”说着,她挽上了默默吃包子的周妙琴的手臂。
周妙琴差点呛到,红着脸摆手:“不用不用,我喝不惯茶……”
宁怀卿见状,还是倒了两杯茶,宁怀修这时也下来了,挨着兄长坐下。
“昨夜之事你预备如何处理?”阿离问。
宁怀卿看向她:“今晨我已去了一趟镇守使府,可奇怪的是,府门紧闭,似乎是很久无人居住了。”
“我知道了!”段意婉一拍桌子,“必然是这镇守使尸位素餐,才让这家黑店如此肆无忌惮。”
宁怀卿想了想:“秦姑娘的推测并无道理,可我回来时问过一些百姓,他们都对客栈之事讳莫如深,却说镇守使大人是真正为民的好官。”
“这个镇子到处透露着古怪。”
宁怀卿的目光一直放在阿离身上,注意到她只吃了一口,正要说话,客栈的大门被推开,门前站着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
“哪来的小孩啊?”段意婉奇怪。
宁怀卿起身,那小孩看见他,道:“你是宁公子吗?”
“我是,你找我吗?”宁怀卿蹲下来,与那小孩的视线平齐,小孩点点头,将一封皱巴巴的信塞进他怀里,然后跑开了。
阿离若有所思地走过来:“信上写的什么?”
宁怀卿将信展开在她眼前:“镇守使让我们半个时辰后再去一趟他府上。”
阿离想起来了,长新镇的镇守使有一本独门的秘功心法,不久后会送给宁怀卿,助他功力大涨。
这本心法于她而言没什么用,可若让宁怀卿顺利得到,岂不是给将来神教攻打这些武林正派一事,平白增添阻碍?
段意婉她们热热闹闹地往前去了,阿离思索着,独自走在最后,手心忽然被塞进了一包热乎的东西。
阿离抬头,只来得及看见宁怀卿晃动的发尾。
她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份清香四溢的梅花糕。
正是她爱吃的。
阿离心情不错地闻了闻,先吃饱,才有力气抢东西啊。
第52章 魔教白月光7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段意婉想上街去转转,她来了这么多天,还没好好逛过这座小镇的街市。
周妙琴有些心动,自从拜入紫薇阁,她就很少能有下山的机会,见阿离没反对,便也欢欢喜喜地跟了上去。
宁家兄弟并肩走在后面,宁怀修双手抱剑在胸前:“兄长,你说那镇守使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宁怀卿将青云剑背在身后,缓缓摇头:“也许是受人胁迫,也许是狼狈为奸,不过这位大人敢让我们过去,大抵心中是没有鬼的。”
“还有一种可能,”宁怀修跳起来,扯下一片树叶捏在手里,“这是一场鸿门宴,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宁怀卿轻笑,眼眸明亮:“他们若有这个本事,尽管来战,何足畏惧。”
宁怀修看着身边的兄长,满脸仰慕之情。
他这个兄长自小就是大人口中的天才,习武练剑向来一点就透,又待人极好,整个山庄上下没有人不喜欢他。
宁怀修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兄长一起仗剑走天下,反正他这辈子再怎么刻苦练习,也赶不上兄长的修为,不如安安心心跟在他身后。
“兄长,你觉得成元思说的那些话可信吗?”
登天阁那夜后,宁家兄弟一直在暗中探查,五年前紫薇阁中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得到的回复无一都是,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最终,还是在蒙震的帮助下,他们找到了一个弟子。
那弟子说,五年前,阁中一个名叫成元良的师兄忽然去了缥缈峰,成了缥缈峰掌门闻素的弟子。
听说是闻素见他根骨奇佳,跟何问青要了许久,何问青这才忍痛割爱,放他跟缥缈峰的人离开。
这事本不奇怪,更何况如今五大派同气连枝,不分你我。
可这弟子与成元良的弟弟成元思相熟,知晓成元良自离开后,再没给弟弟来过信,成元思也写过数封寄往缥缈峰,可都是石沉大海。
成元思武功低微,在阁中一向存在感不高,也不敢因此去问掌门,只能与交好的弟子诉说一番。
宁怀卿两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着成元思的这些话。
“不管成元思说的是真是假,这都是眼下唯一的线索,必须要追查到底。”宁怀卿目光坚定地看向远方。
得知成元良之事后,宁怀卿便修书一封寄回家中,借为闻素贺寿一事,自己带着成元良的画像,和宁怀修先行前往缥缈峰,到时与临枫山庄的人在那里汇合。
却不想,路上遇到了同样要去缥缈峰的阿离一行人。
提起飞虹派一事,宁怀修脸上多了几丝阴霾:“惟愿此行能解开五年前的那个谜团,为隋家上下报仇雪恨。”
一行人走走停停,正好在未时抵达了镇守使府前。
府门前仍是宁怀卿早前来时的样子,一片破败景象。
只是侧门处多了一个身形佝偻的小老头,他缩成一团坐着,像是睡着了。
宁怀卿观察了片刻,上前询问:“这位老人家?请问……”
老人倏然抬头,深深凹陷的双眼与宁怀卿对上,宁怀卿愣了一下,注意到眼前的“老人”其实并不苍老,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只是头发都花白了。
“老人”打量了他们片刻,站起身:“你们随我进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时,落在队伍最后的阿离慢慢走了过去,随那“老人”进了府门。
宁怀卿不再犹豫,示意大家跟上。
府里比外面瞧着更加破败,穿过杂草丛生的园子时,段意婉忍不住问道:“老人家,我们还要走多久?镇守使真的在这里吗?”
“老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将一行人带到正堂上,回身:“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镇守使。”
段意婉瞪大了眼睛:“可我们问了外边的百姓,他们说镇守使今年还不到四十,怎么会是你这……”
宁怀卿赶紧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大人想必已经知晓了昨夜之事,如今那家客栈虽已人去楼空,可若不斩草除根,日后必然后患无穷。”
“还请大人详细告诉我们,那些人的来历。”
镇守使坐下来,给他们讲了一个不长的故事。
镇守使名叫禹庆,去年受朝廷指派来此上任。
他带着妻儿来到长新镇的第一日,就被手下人告知,如今整个小镇都被一个叫做影刹帮的门派所控制。
他们向百姓征收银钱,稍有反抗就拳打脚踢,或是干脆一把火烧了这户人家。
百姓们毫无还手之力,而见镇中金钱已被搜刮一空,他们又伪装成营业中的客栈,专门谋害过路的人,强抢他们的钱财。
手下人告诉他,这件事不要管,也不能管。
可禹庆是个耿直不阿的性子,即使当下朝廷式微,他这个镇守使不过名存实亡,他也数次率府中兵丁,奋起反抗。
可这终究还是螳臂当车,府兵死伤殆尽,甚至他的妻儿也在之后被影刹帮报复杀害。
那之后,禹庆被迫逃离了镇守使府。
可整个小镇都被影刹帮严密监视着,他能逃到哪儿去。
好在,镇中的百姓自发地开始接济他,隐匿他的行踪,与影刹帮的人周旋,让他能保全至今。
宁怀卿听得神情凝重:“紫薇阁离这里不远,为何不向他们求助?”
禹庆摇摇头,满脸无奈:“如何没求助?可紫薇阁这样的江湖大派,根本不理会我们升斗小民,我们几次冒险求到他们那里,都被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