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已经离开了,那么身边的人是谁,就再没有什么所谓。
不如成全了别人。
就这样,他答应了严小姐会帮她一把,这个答应里,从来就不包括对严家的收购。
而现在,盛屿既不会娶严夏,更不会收购严家。
盛老爷子听出了他的意思,发觉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孙子,现在已经会忤逆他了。
而“盛氏会和严家保持合作关系”这句话,更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本以为你会比你父亲强,没想到也是一个忤逆不孝的废物!”
“你自以为做出的决策完美,可这些东西在我看来一文不值,对于盛氏未来的发展,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盛屿扯了扯嘴角,眼里毫无波动:“爷爷,真正不懂的人是你。”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冷静,盛老爷子似乎也平静了下来:“你以为老头子我放权之后,整个盛氏就在你手里了,你信不信,只要我想收回,你就什么都不是。”
盛老爷子习惯性地用这话作为威胁,全然忘了现在的盛氏已经完完全全掌握在了盛屿手中,早已没有其他任何人的立足之地。
盛屿靠在生锈腐烂的栏杆上,语气里满是疲累:“那请您现在就收回吧,当年如果不是你们用她来逼迫,我是不会回到盛家的。”
尘封多年的隐秘就这样被他揭开,饶是盛老爷子也愣了一下:“……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有什么不敢的。”盛屿垂下头,辨不清脸上的神色。
“当年您唯一的儿子无心从商,而堂爷爷他们一家又在盛氏与您争权,为了不让大权旁落,后继无人的您必须要将我推上去,不是吗?”
没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盛屿突兀地笑了一下:“现在父亲在外的几个儿子都回来认祖归宗了,您既然认下了他们,选择自然更多了,或许当年把他们当做继承人,您能更舒心些。”
两人许久没有再说话,耳边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屿儿。”
盛老爷子突然叫了他的小名,语气俨然是一位慈爱的祖父:“爷爷从没想过让他们取代你的位置,就算我现在闭了眼,盛氏也只会交到你的手里。”
盛屿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从成年起就在外面沾花惹草,盛老爷子是打也打过,关也关过,他却依旧我行我素。
眼看盛氏要被那群居心叵测的堂兄弟们抢走,盛屿出生了。
这是个聪明又孝顺的好苗子,盛老爷子看出他将来必然成器,这才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至于儿子在外头的那些私生子,他是一个也看不上。
“唉,也是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怒气上头了,本来想打电话来关心你的旧伤,谁知道说着说着就成了这样……”盛老爷子放软了语气。
“屿儿,爷爷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你别怪爷爷……”
盛屿的眼神空洞而遥远,机械地复述起早已说过无数遍的回答。
在小时候唯一给过他关爱的爷爷,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他,纵然盛屿心里恨透了,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观景台前方是一片枯草地,荒草在夜风里摇荡,就像是他所拥有的亲情,早已枯黄不堪,却又总是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
他恨爷爷的虚伪,可他也将这样的虚伪学了个十成十。
方才那些话不过都是以退为进,他耗尽心血掌握的盛氏,绝不会允许他人分一杯羹。
盛老爷子终于不再生气,却又说起另一件事来:“听下面的人说,你最近让人在调查你母亲的一些事情……”
盛屿骤然冷了眉眼。
“可是屿儿你要知道,不管你母亲当年做过什么,你都不能和她计较,毕竟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我们和你才是一家人。”
盛屿望向远方,用平淡的语气陈述着一个事实:“早在我出生之前,他们俩在外面就已经各自有家庭了。”
电话那头的老人顿时哑口无言。
盛屿将电话挂断时,月亮已高悬在头顶,照得人间一片惨白。
他看了一会儿,漫无目的地往回走。
不知不觉,却走到了阿离的帐篷外。
他顿住脚步,想起今天车上的那些话。
阿离浑然不知外边站着一个人,她刚处理完工作,准备拉上帐篷的帘子睡觉,刚一掀开,却见盛屿转身要走。
“你……”她喊住了他,却没想好要说什么。
盛屿缓缓回身,将方才与盛老爷子博弈时的厉色掩下,第一次这样询问她的意见:“可以,和我走走吗?”
第78章 前妻白月光11
江源的夜晚幽深寂静,比起城市的喧嚣和拥挤,这里格外辽阔,月光洒在雪山和冰川上,反射出幽蓝的冷光,湖泊如镜面般倒映着整片星空。
盛屿和阿离沿着营地慢慢走着,干燥冷冽的空气中混合着苔藓的味道。
阿离穿着保暖的羽绒服,双手戴着手套揣进兜里,盛屿举着手电走在她身边:“冷吗?”
阿离摇摇头:“还好,倒是你怎么只穿这么一点。”
“出来得急,没注意。”他缓声道。
不过几分钟,盛屿的手已经冻得通红,阿离犹豫片刻,脱下一只手套递给他。
或许是今晚格外寒冷,足够将过往的热烈全都压抑在冰层之下,两人反而能够好好说上一些话,像认识许久的朋友一样。
“今天观测到了雪豹,你的工作应该很快就能完成了?”盛屿先开了口。
阿离点头:“嗯,最重要的素材已经拍到了,不过之后还要找时间去附近牧民家里采风,收集一些文字类的资料。”
盛屿拨开前方路上的杂草,让阿离先通过:“那么想来,很快就能看见这篇意义非凡的报道面世了。”
“萧大记者。”
阿离浅浅一笑:“谈不上意义非凡,但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如果这篇报道能够为保护这些动物的生存环境出一份力,那就更好了。”
盛屿偏头看她,当年那个路见不平,敢于挑战陈规的女孩,此刻在她热爱且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
“还没祝贺过你,梦想实现。”他由衷地为她高兴。
阿离看向他,眸光闪动:“谢谢。”
两人继续往前走,盛屿回忆道:“铁血担道义,辣手著文章,我记得你以前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阿离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冻僵的脸:“你还记得这个?”
“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恨不得把这句话当做座右铭,可等进入社会,接触到那些实实在在的人和事,我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原则只能放在心里默默坚守。”
“但你一直做得很好。”盛屿忽然道。
阿离一愣,失笑:“你怎么知道的?”
盛屿看她一眼,语气神神秘秘的:“我就是知道。”
阿离眯着眼,拍拍他的胳膊:“别说大话了,我们都离婚这么多年了,你哪里知道这些?”
盛屿眼神一黯:“是吗?”
阿离叹口气,眼里水汪汪的:“再过一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和分开的时间一样长了。”
“就没有想过,把在一起的时间重新延长吗?”盛屿放慢了脚步,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阿离停下,回身看他。
盛屿走上前:“如果我想和你重新开始,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他的语气真挚而缓慢,又带着强烈的不确定和忐忑。
阿离没有沉默太久,她把垂下来的围巾仔细围好,抬眼:“我不愿意。”
意料之中的答复。
盛屿用力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翻腾的苦涩:“是因为严夏吗?我已经和她解除了婚约。”
阿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摇头:“不是因为她。”
“是因为,当年我母亲逼迫你离开吗?”盛屿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虽然还没有查出具体的东西,可他了解自己的母亲,更清楚眼前阿离一瞬间的神情变化,代表了什么意思。
他胸口似有千斤重:“她对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对吗?”
阿离微微一震,注视他良久,就像是一直藏在角落,故意视而不见的委屈,猝不及防地被人发现。
见她这般,盛屿的心被摔得粉碎。
他低下头,喉结轻滚:“我代她向你道歉,我保证,之后再也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阿离转过头,不想被他看见发红的眼眶。
盛屿颤抖着牵住她的手,眼底满是愧疚:“对不起。”
是他从一开始就没保护好她,才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泪水自阿离的脸颊滑落,无声的哭泣让盛屿顿时慌了神。
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只能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湿润,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阿离却推开了他,语调抖得不成样子:“盛屿,我们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