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唤做大永的小厮脚下一顿,死气沉沉地抬眸来着后来的人。
后来的人拉住他的衣服,劝道:“你这是做什么?不就是晚发一月例钱吗?与管事的闹什么矛盾呢?”
大永将袖子一扯,面色阴沉,“你不用在这装好人!我对陈家一片忠心,陈家又是如何对我的?”
说罢,他不管后面的人如何劝阻,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
“跟着他。”
林舟突然出声,站起身就跟上了大永。
刀灵本是在旁看热闹,正是看得津津有味时,便被林舟这番动作突然打断。
等她追上林舟,急忙问:“你这般着急做什么?不如我直接将他抓来,拷打拷打不就招了?”
林舟横了她一眼,并未搭话。
两人急急忙忙绕到了大永的前路上,恰似不经意间与他撞了个满怀。
林舟是瞅准了大永撞上去的,径直将人撞翻在地,不过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刀灵扶了她一把,她也得狠狠摔一跤。
大永“哎哟”一声,脸上痛苦更甚,他爬了起来,指着林舟鼻子就骂,“谁不长眼啊!”
他定眼一看,林舟就是个瘦弱的小白脸,声音更响亮了,“路那么宽,你非要往我身上凑什么!”
林舟面上有些慌乱,连忙上前去将人扶稳,“这位大哥,实在抱歉,你可有哪里伤着?”
大永垂眸一看,眼前的这小子虽看着瘦瘦弱弱的,但身上的衣袍是用上好的料子做的,腰间玉佩也是稀有的质地。而他身后的侍女,瞧着也是气度不凡。
于是他“哎哟”一声,顿时这里疼,那里也疼了起来。
林舟招呼着刀灵,“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这位大哥去医馆?”
刀灵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着上前,一只手就将人拎上了不远处的马车。
马车绕了几圈,最终停在一家医馆面前。
大夫给大永把脉时,捋着胡须道:“这位公子,您这病势,瞧着应是长年累月积攒而成,不似冲撞所致啊。”
话音一落,大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嘴硬道:“我这不适,从前都没有过,就是方才与这人撞了才有的!”
大夫看了旁边的林舟一眼,欲言又止。
而林舟只是担忧道:“是我冲撞了这位公子,无论多少诊金,我都付得起。”
林舟都这般说了,大夫只好提笔,在纸上写下了方子。
第57章
瞧着林舟如此大度,方才嘟嘟囔囔的大永也安静了下来,望着林舟的眼中甚至带着一丝惭愧。
倒也不是他心思歹毒,只是他这病真的拖不起了。
他常年干的便是修缮水池的活,住的地方也较为阴冷,时间一长,湿气深入骨髓,一至雨天,双腿的骨头便会痛得咯咯作响,疼痛难忍。
他这病,每月都需开一次药回去浸泡双腿,方可缓解。否则一旦发作起来,那便是痛到生不如死。
前些时候还好,府中及时发着月钱,他这伤病还能缓解。大永花钱向来大手大脚,也不攒不下来钱,近几次府中拖过几次月钱,令他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了。
他也曾以此病是为陈府劳工所致,请求管事给他多涨一些银钱,却被管事严厉拒绝。于是他心中便对陈家多了几分怨恨与不满。
上回发病时,大永靠着自己熬了过来,但那痛苦叫他至今难忘,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猜着林舟应是个有钱的,他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
拿到药,三人出了医馆,林舟便随口道:“大哥是在哪做工的?”
大永:“陈府。”
林舟点点头,“方才大夫说,此病需每月拿药,冒昧一问,大哥的月钱可够?”
说着还颇为愧疚地往人手里塞了一枚银子。
大永拿到了药,又得了银子,心中踏实又快活,对着林舟这个“冤大头”,他自然肯多说几句。
提起月钱,大永的话就像开了闸的水,其中的苦水怎么都说不尽。
他将他如何为陈府付出,陈府如何拖欠月钱,通通道来,听得林舟面目怜悯。
林舟奇道:“家父曾与陈家有过生意上的来往,曾听闻陈家鞜樰證裡会为仆役供些药材,大哥怎不向府中讨要呢?”
说到此,大永神色一凛。
他脸色沉重,招呼着林舟靠近了些,“此事,不可为外人道。”
林舟慎重地点头。
大永道:“先前与陈家合作的,乃是京中最为有名的回春堂。只是不知怎的,几月前陈府便断了与回春堂的交易,从此不再往来,至今没有再找合作的医馆。而前段时间,京中的四家回春堂,竟都在同一时间闭馆了。”
他摇了摇头,“我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却觉得有些蹊跷在里头。”
刀灵却惊讶出声,“回春堂?”
林舟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定定地看着大永,便知刀灵是知晓些什么。
将大永送走后,林舟便问刀灵,“回春堂有何特别之处?”
闻言,刀灵眼神却是古怪起来,“你不知道?”
林舟蹙眉。
瞧着林舟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才将前不久江赜下令剿杀回春堂的事告知了林舟。
“回春堂与齐承沅有关,陛下却不告诉你……”
刀灵笑了一声,“看来陛下并不信任你。”
林舟横了刀灵一眼。
她目前倒是不想去深思江赜为何不告诉她回春堂的事,她只想找到唐卓。
她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陈家为何无缘无故断了与回春堂的交易呢?”
不管是因为回春堂是齐承沅的暗线,还是因为回春堂牵扯到了陈家,她都合该去回春堂探一探。
“去回春堂。”
约莫十几天前,京城四家回春堂皆闭馆了。
林舟便和刀灵跑了离陈家最近的一家回春堂。
回春堂的大门紧闭,还是刀灵抽刀劈开了上面的锁,两人才得以进堂中。
刀灵跨步入堂的一瞬,她便往外看了一眼。
林舟问:“怎的了?”
刀灵摇了摇头。
方才她似乎察觉有人盯着她们,只是等她再寻过去时,方才那气息便荡然无存。
或许是她的错觉。
林舟看向回春堂里面,桌椅板凳倒了一地,一片狼藉。
应当是朝廷的人围捕回春堂的人时推倒的。
林舟行到柜子前,拉开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是来不及带走的药材。
她与刀灵在回春堂中前后搜寻,所见皆是朝廷围捕回春堂时的痕迹,关于唐卓的线索却是一点都没有。
林舟和刀灵只好先找了家客栈歇下。
之后几天,她们又去了别的三处医馆,皆是一样的结果。
这日,林舟坐在茶馆二楼,杵着脑袋看着对面已然闭馆的回春堂发愣。
而刀灵却有些泄气,她看着沉默不语的林舟,“找不到线索,我们便只能这般盯着这破医馆看?”
林舟收回了视线,脸上也有些沉重。
陈家的线索到此就断了,她也不甚甘心。
若能知晓回春堂与唐卓的关系,或许就能找到唐卓了呢?
但是她们已蹲守几日,回春堂前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林舟揉了揉眉心,或许她不该一直这般纠结于回春堂呢?
“我们再去陈府探探。”
刀灵立即应了。
她是个静不下来的人,与其日复一日地坐在茶楼里,她更愿出去奔波一趟。
于是两人下了茶楼,让马夫拉来了马车。
林舟在上马车的瞬间,忽而闻到了一股药味。
这种味道,她曾在阿勉身上闻到过。
这是长年累月与药材相处才会沾染上的,短时间内难以去除。
她身形一顿,立即回头朝着身后张望着。
只是茶楼中人来人往,她再也寻不到那股药味。
刀灵看着一动不动的林舟,不解道:“愣着做什么?”
林舟看了她一眼,低声问:“方才有没有闻到一股药味?”
“没有……”
刀灵一愣,怔怔地看着林舟,立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转身没入了茶楼之中。
林舟在马车上等了许久,刀灵才从茶楼走了出来。
她朝着林舟摇了摇头。
没有找到人。
林舟抬头打量着眼前的茶楼。
这茶楼正对着回春堂,从二楼的窗户望出去,更是能将底下的回春堂看得一清二楚。
她便是奔着这个选的茶楼二楼,其他对回春堂感兴趣的人自然也会如此想。
于是林舟对刀灵道:“问问茶楼老板,近日订了二楼靠窗的人有哪些?特别是那些经常来的客人。”
刀灵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听了她的话,转身走入茶楼中了。
她虽对林舟不满,但不得不说,林舟确实想到的比她多。
这次刀灵没有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