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英此刻重病在床,长期营养不良让她身体没有抵抗力,一个小风寒让她病卧在床引发了肺炎。
家中无人照看她,她嗓子渴的说不出话。知道钟安华想要去投奔范淑玲,她翻来覆去在心里将钟安华骂了八百遍。
等到门口传来声响,接着又有挨打的声音。
钱英闭上眼睛装着自己病晕过去,丝毫不去管钟安华的死活。
她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等她醒过来,钟安华已经出去捡垃圾了,女婴在她身边饿得哇哇大哭。
房门被推开,她哆嗦了一下,看到郝泛回来了,哑着嗓子说:“给我吃的,饿死我了。”
郝泛是家中唯一有正式工作的人,他先从教学包里掏出一个杂粮馒头掰成两半,一半给钱英,另一半用暖壶里的温水泡成馒头粥,拿勺子搅和了一下,抱着婴儿喂了下去。
钱英狼吞虎咽将半个馒头吃完,又盯着她外孙女的碗。郝泛叹口气,把搪瓷杯递给她,让她喝水。
钱英咕嘟咕嘟咽下一缸水,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不管郝泛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张口骂道:“是不是外头又有哪个不要脸的勾引你?你们爷俩都想要甩掉我往外面跑!要不是我跟女婿说了,你闺女都得要抱上那女人的大腿了!”
郝泛闷声不吭地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他捏在手里问钱英:“跟不跟我离婚?”
钱英怔愣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地说:“我都跟你好了二十多年了,如今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你还想跟我离婚?不离!我死都不离!你们爷俩都别想甩掉我过好日子去!”
要不是她如今岁数大了,第一个想要离婚跑路的就是她。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别无选择。自己站在深渊里,恨不得把其他人也都拉在深渊里。
如果说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那就是当初有老师告诉她贾先平是骗子,她没能及时戳穿。导致一家被贾先平纠缠住,大有祸害到不死不休的架势。
“你不是第一个不跟我离婚的。”郝泛苦笑着说:“也许我这辈子就不该离婚。”
他把手里的信封递给钱英说:“这是借调函。我已经申请去凉山区进行希望小学基层教育,以后扎根农村,再不回来了。不管你离不离婚,我都无所谓了。”
钱英看着借调函,上面有学校和区教育局的盖章。她想要撕毁借调函,被郝泛抢过去。
钱英瘫软在床上,眼睁睁看着郝泛收拾个人用品。他东西少的可怜,提着一个包就要离开这个家。
钱英顶着高烧冲出房门,拽着郝泛说:“我要怎么活啊,你走了我怎么活啊!!”
郝泛甩掉她的手,冷漠地说:“二十年前范淑玲怎么活的,你就怎么活吧。”
第71章
“这条鱼真大!”青梅港北面有个小闸门,过去是个钓鱼台。学校放寒假,郭大爷闲得无聊会跟老伙计一起过来,找上阿威到这边岸钓。
阿威脚下的桶里有一条更大的黑鱼,他提起来给郭大爷看,郭大爷不看,转过头絮絮叨叨跟老伙计说:“回头找你好朋友做个铁锅炖鱼吧?”
老伙计嚼着胡萝卜不理他,它胸前挂着个口袋,青梅给它缝的。出门在外给它带了一兜胡萝北。底下还有四个豆饼子。
这可比跟糟老头子混日子好过多了。
前些天郭大爷把老伙计带过来,谁知道它自己记得路了。三天两头往这边跑,后来青梅干脆在四合院里给它搭了个棚盖。
郭大爷一边数落老伙计是叛徒,一边跟着到这边蹭吃蹭喝。
他提着水桶慢悠悠地往小四合院走,絮絮叨叨说:“养头毛驴还得自己提东西。”
老伙计充耳不闻,踢嗒踢嗒地走在前边。
海边北风大,青梅推开门见他们鼻子都冻红了。
郭大爷嘚瑟着说:“黑鱼、鱿鱼、八爪鱼,还有两个小海参,都是野生好东西。”
阿威也把桶提给青梅看:“牙片、黑鱼、黄花鱼,还有两条大梭鱼。”
青梅喜爱吃鱼,见到今天大丰收高兴的眉眼弯弯:“辛苦了,你们都进屋里暖和暖和。”
郭大爷问:“大孙子呢?”
阿威闷声说:“不洗手不许抱。”
青梅噗呲笑了:“对。”
郭大爷转头去洗手。
阿威小声跟青梅说:“他真是北燕院长啊?”
青梅说:“不咋地?”
阿威说:“是个老嘚瑟。”
青梅说:“我早就知道他嘚瑟,我跟他的感情不如我跟老毛驴好呢。”
老毛驴打了个响啼,似乎很得意。
郭大爷怒道:“敢不敢再大点声蛐蛐!”
青梅清了清嗓子说:“黑鱼炖了吃,鲅鱼下一顿贴饼子吃。梭鱼烤干了,回头炒成鱼肉松!”
阿威憨憨地说:“咋吃都行。”
顾轻舟把柴火落在墙根下面,招招手,阿威跑过去。过了会儿,阿威出门把四合院外面的大铁门打开。
“应该要回来了。”
他说得不是别人,是北河的小燕和沪市的赵小杏。
小燕放假早,先去沪市听了民间组织的商业会谈。然后跟赵小杏一起过来过年。
杂院街上有小孩奈不住提前放了鞭炮,半天冒个声响。腊月二十八的天虽然冷,大家心里都是暖呼呼的。
青梅知道她们坐船回来,隔着铁门踩在凳子上往港口看过去。
入港的客运船只在海平面像是个黑点,对应着乳白色的灯塔,渐渐往岸边行驶。
青梅回家等了等,又急不可耐地来到售票处里跟阿乐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顾轻舟也不管她,劈好柴火扔到炉子里,提着进到饭厅。
“您怎么做上了?”顾轻舟看范淑玲正在做黑鱼,撸起袖子说:“我来打下手吧。”
“反正我也没事帮把手。”范淑玲笑道:“你去看昭昭吧,到处爬来爬去,别让老人家受累。”
顾轻舟闻言,温顺地来到客厅。
客厅沙发前铺着厚实的地毯,顾昭昭果真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奶奶和郭大爷说着话,赵五荷正在削苹果。
顾轻舟把顾昭昭抱起来掂了掂,好小子又沉了。
转头,院子外面传来青梅激动的声音:“回来啦,回来啦!”
赵五荷放下苹果往外走,院子里亭亭玉立的两位姑娘,正是小燕和赵小杏。
赵五荷笑言:“果然去了沪市人就大变样了,烫了头发还涂了红嘴唇。穿着也不同凡响。”
青梅一路上都忍着笑,赵小杏烫着细卷,抹着红嘴唇,俨然又是一只红嘴鸥。
小燕倒是比赵小杏低调,穿着自己做的改良灰色干部服,大开领,里头的的确良领口翻在上面。衬得她年纪轻轻沉稳大气许多。
其实这些青梅都能忍,只是她俩手上一人挎着一个驴包,着实让她有种隔世之感。
现在国际品牌还没这么早入驻国内吧?
青梅压下疑问,拉着她们俩进屋。
一番收拾后,小燕抱着顾昭昭稀罕的不行,赵小杏眼巴巴瞅着排队等着抱。
“你在学生商业会怎么样?”青梅随口问小燕,应该叫肖燕,她已经申请改姓了。不跟其他人姓,自己姓自己的。户口也调到北河去了。
小燕说:“挺好的,我们搞了个区内百姓鞋业调查,发现不少商机。”
“那你们自主性挺高的。”赵小杏说:“我们现在就在学面料纺织。学长学姐每天光鲜亮丽的,我们一头扎在车间里灰头土脸。”
青梅笑着说:“一车间的红嘴鸥?”
赵小杏想了想说:“差不多吧。”说完自己先笑了。
郭大爷在外面慢悠悠地进来,瞅着赵小杏说:“你的老师们血压都还正常?”
赵小杏撇撇嘴说:“非常健康!”
小燕站起来,深深地给郭大爷鞠躬:“上学前找不到您了,现在能看到您真好。”
郭大爷不知好歹地说:“别‘您’来‘您’去,太别扭。你们可得放心我,如今我跟青梅在一个学校呢,回头还得要青梅同志多多照应我啊。”
经过学习青梅的优秀事迹,青梅俨然成为北燕分院的风云人物,基本上老师和学生见到她都客客气气,尊重无比。看起来比他当院长还风光。
等到一起吃晚饭,赵小杏兴致勃勃地跟青梅掏好东西出来。
有绸缎布料、有做的西方大沿帽、有细跟皮鞋。
最让青梅诧异的是她掏出一个驴牌皮包递给青梅:“拿着,这小包在沪市可多人抢着买了。要不是特意给你留着,全都得卖掉了。”
青梅说:“卖掉?LV?你现在卖LV?”
赵小杏一拍大腿说:“我就知道你是个识货的!他们说这个花样在国外老时兴了,我跟几个同学就一起做了些,你猜怎么着?半个学期挣了四千块!四千块!”
青梅拿着“LV”的小手开始哆嗦了:“你、你开始做假冒伪劣产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