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们如今的风光,不由得有人提到李家。
早上青梅和赵小杏出去买水泥不知道,孙秀芬跑到大队部去闹来着。
说是不同意赵小杏就那么走了,家里一屁股债,要走也要带着债走。
也不知道谁给她出的主意,还真让她掏出十多张欠条。
王干事不得不感慨青梅的未卜先知,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里面清清楚楚写着债务人家不负责,关键上面还有李先进的签字。
王干事做为见证人也在上面签字,此时孙秀芬不管怎么闹,也无济于事。
“人家也算净身出户,在你家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想让人家走也走得不痛快?”
陈秀芬想要抓协议书销毁,被王干事高高举起唤来其他干事过来帮忙。后来孙秀芬撒泼打滚,被人拖回到家去了。
“李家真是有眼无珠,两个这么好的儿媳妇一个都没留住。”
“可不是么,留一个他家就能好起来,留两*个更是锦上添花。但凡对她们好一点,都不会这么绝情。”
“青梅在他们家的时候,他们对她坏到骨子里。还打着她是黄花大闺女的旗号到处要给她找人家,说是她年轻心疼她还要守寡,其实就是想把她卖掉。”
“我记得这件事,周武不就是被他们引出来的坏东西吗?他们真是蛇鼠一窝,咋不把他们给毙了呢。”
“你是没见过李先进怎么打赵小杏的,现在才离婚那是人家厚道!孙秀芬不也是求着赵小杏离婚么?现在看人家出息又后悔了?呸,也不知道自己留不留的住。”
“李先进瘫在家里完全就是他们家的报应啊。”
......
“郭大爷,你来啦,快来坐。”
青梅眼尖地看到在外面溜达的郭大爷,他今天没有牵着老毛驴出来。
郭大爷端着一个小笸箩,上面是滚好的稻草豆腐乳。
用自己种的辣椒和白芝麻滚着,放了自己酿的白酒,红白相间的麻将块一样,整整齐齐地递到青梅面前:“老头子不进去浪费口粮了,我没有好东西恭喜你,自家做的豆腐乳给你下饭吃。”
郭大爷作的豆腐乳,豆腐的原汁原味和厚重的醇香酒味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豆腐乳味道独到美味。
经常有人求着他要两块,实在不行买也可以,他就是一块都不给也不卖。脾气倔的跟老毛驴一模一样。
用他的话说,平时没见到别人吃点好的惦记他。
今天不一样,郭大爷记得槐花饼的心意,因为是给青梅的豆腐乳,挑着发酵时候最好的豆腐,放了多多的芝麻和辣椒,叫青梅看了一眼就拔不开。
青梅唤来小燕端着豆腐乳,拽着郭大爷的胳膊说:“你快进来一起吃,算了您的位置。”
既然算了他的,郭大爷也就赏脸进去了。平时谁家办席他都没去过,他一出现,有人跟他逗乐:“老驴来了?”
他背着手慢吞吞地应了声:“来啦,孙子。”
青梅跟着大家一起哈哈笑,满脸喜气洋洋。
家里新厨房有一个大灶台,烧稻草和柴火,可以做铁锅菜。
还有个小炉灶,烧煤块和蜂窝煤的。天热放在外面用,天冷就拎到炕屋里去,烤地瓜温热水,主打一个方便。
青梅在屋里挥着锅铲都要冒烟了,外面源源不断的有客人来。
最后金队长和王干事他们都来了不说,连花儿和二表哥也来了。
青梅没时间待客,好在大家都熟悉了,有的还进来帮忙摘菜烧火。
家里家具还没摆好,已经进去不少人参观。都觉得大院子气派、敞亮。
吃饭的时候,青梅被拽出来敬酒。赵小杏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庆祝离婚,脱离苦海。
小燕跟在她们后面给桌子上补充瓜子和花生。碰到有小孩的,仔细地抓两三颗糖。
他们走到方大哥和王洋大哥一桌,说完话敬完酒走过去,路过小缸,小燕抓了一大把糖偷偷往他兜里塞,青梅见了直笑。
这孩子也是知道感恩的。肯定记得小缸那天帮她说话来着。
到后来,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墙角随礼的东西堆不下,赵小杏提着来来回回好多趟,全都放到下屋去了。
最后有的人没有地方坐也没事,自己从家里带了碗,随便找一桌站着夹点菜跟着一起吃,就是图个热闹痛快。
王干事坐在席间,放眼望去全是人,她个乖乖,要是桌子全摆上,四五十桌都得有。
青梅一个灶台来不及做,赵小杏跟方大嫂她们又借了集体食堂的大锅,一口气忙到太阳下山,院子里还有七八桌的人吃喝。跟流水席没两样。
供销社送来的酒开始是一瓶一瓶的,后面用桶抬着来,农村人本分,不要贵的,就要三分钱一酒提子的。
东河村女同志独立办酒席,这可是头一份。大家没有喝的大醉的,但也尽兴。
最后肉和炖鱼吃完,就剩下临时凑数的拍黄瓜、煮毛豆、盐水花生,哪也不嫌弃。
金队长和王干事过来吃了饭,赶紧把地方让给别人。
临走时,王干事还跟金队长说:“咱们村里难得办这么大的酒席。我算是知道,什么菜不重要,关键是心意。”
金队长今天看到这样的场面,嘴乐的合不拢。要是天天这么团结,东河村未来可期啊。
天际边,金色的光闪耀刺眼。
火烧云在空中喜庆地飘荡着,苍茫大地一片生机勃勃。
青梅累的小腿打颤,摊在院外的椅子上,谁跟她打招呼走,她摆摆手算是送客。
赵小杏也不行了,蹲在墙角擦着汗,她跑来跑去端菜送饭,半天下来像是跑了场马拉松。
她看了眼青梅,青梅也垂着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累归累,但开心!
新生活开始啦。
就在此时,家门口一台老旧的面包车开过去。
嚼着糖吃的小缸从外面跑跑跳跳地进来说:“坏女人回来了!”
他嘴巴里的坏女人就是陈巧香。
此时陈巧香在面包车里,路过青梅家青砖大院,恨得咬牙切齿。
前面开车的司机很没有眼色地说:“嚯,地上全是炮仗,这是刚办大席了吧?哎哟,看那边好多随礼啊,至少办了三五十桌啊。这样的人家在你们村里算是富裕的吧?这是结婚啊还是办寿啊?”
陈巧香冷笑着说:“人家是庆祝离婚的。”
司机:“啊?还有这种稀奇事?”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低声说:“开你的车。”
陈巧香瞥眼,从车窗里面正好看到坐在院子里歇着的青梅。
青梅累的满脸通红,还在跟赵小杏有说有笑。不知道提到哪个过来吃饭的人,俩人捧腹大笑。
桌面上盘子摞盘子,碗筷无数,残羹剩饭中可以看出这场宴席成本不低。
再想到自己办婚礼的时候,满桌子只有四道便宜菜。宾客们吃到一半不欢而散,陈巧香抓着黄文弼的衣服抓的更紧了。
这时前面副驾驶上的中年男人说:“农村办的再大都是小大小闹。等孩子好起来,跟我去外地挣大钱,回来直接住到城里红砖楼去,谁还在乎这个。”
黄大娘坐在陈巧香对面,她给疼得冒汗的黄文弼擦了擦汗,赔着笑脸说:“他二伯说的太对了,农村人没什么见识,一点小事就闹得不行,哪里像你啊,你在你们厂当领导...”
“别的话不说,只要孩子好起来,想跟着我干就跟着我干。反正我也无儿无女。别说一级工,当个五级工都不在话下。”
五级工?那一个月至少六七十元,比拖拉机手厉害多了,还能分配房子。
陈巧香见到这人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看到他望向躺着的黄文弼。她忙拿出毛巾给黄文弼擦脸,表现的像是一个贤妻良母。
“你儿媳妇不错,我看比路边抛头露面的好太多了。这才是贤惠妻子,伺候在丈夫身边。”
陈巧香温婉地挽了下头发,小声说:“只要他好,我受点累、遭点罪都心甘情愿。”
黄二伯长相斯文戴副眼镜,看起来就是当领导的样子。
他满意地点头说:“这就对了,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没有男人,天不就塌了么。”
黄大娘得意地扫眼陈巧香,陈巧香强颜欢笑着说:“二伯说的一点没错,黄文弼就是我的天。”
黄二伯把黄文弼送回家,临走前交代婆媳二人好好对待黄家独一根苗。回头他有空再过来。
陈巧香捏着黄二伯临走前的五元钱,望着他坐上面包车走远。
黄大娘偷摸进到屋里,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黄文弼低声说:“你看她眼睛盯着不放,恨不得跟人家一起坐车走。”
黄文弼疼着说不了话,指着水舀说:“给我...倒点水。”
黄大娘冲院子外面喊道:“过来赶紧烧火,大夫不让喝生水,你快点干活。”
陈巧香把钱装好,快步抱着柴火进到屋里,一言不发开始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