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死的。”
她说的笃定又平静,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失去了眼睛,连雪境都开始摇摇欲坠,她也从不认为自己会死。
始祖当然可以这么笃信,毕竟她已经活了上千年,不出意外的话,还能再活很久很久。
从过去到现在,没有人能够杀死她,她也没有任何弱点。
白璃心知她说的大概是真的,但就算这样,还能让她走了?
杀不死的话,就带到协会里永久关押起来,在那个属于始祖的监牢里放上永不熄灭的太阳。
雁翎刀终于在此刻应和她,刀声清越。
白璃展开自己的领域,她已经领悟了这种异能释放方式,带着融融暖意的光芒和严寒的风霜对撞。
无论如何,至少这一次,猎人没有输。
幻想领域彻底支离破碎,化作满天飞雪,飘在公路上。
所有人都从领域中脱离,跌坐在路上的雪堆里。
白璃短暂地看向天空。
晨光熹微,将将破晓。
始祖已不再捂着眼睛,紧闭的眼皮上还带着些微的血渍。
吸血鬼受伤总是恢复的很快,但始祖这眼睛上的伤却没能向脖颈上的伤一样很快恢复。
白璃不知道原因,但这不妨碍她趁着这时候发起进攻。
这场两个人的战斗没人能上前打扰。
还有行动能力的猎人并不多,况且上前恐怕只会让白璃束手束脚。
有武器终究是远远好过没有武器的那一个,占了个兵器之利,白璃最终还是战胜了始祖。
不太令始祖服气的战胜。
始祖倒在地上,就算这时候,她看起来也毫无狼狈的模样。
战胜方的脸色更是毫无喜悦,白璃看到天光慢慢移动,在太阳将升之前,它逐渐变得更亮,温度缓缓上升。
满公路的雪还没开始融化,但她已经想象到雪化后的模样。
白璃举起刀,她看到晨光在刀刃上跳跃。
这一刻,它比之前任何一个瞬间都更接近这个名字。
——【裁决之刃】
足以斩断世间一切的裁决。
白璃感受到某种直觉。
直觉促使她挥刀。
斩向不死的永生之主。
白璃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她这一刻是什么模样。
银刀反射光线,光芒在她周身流转,简直就像——
那些宗教典籍中的,光作羽翼的天使审判长。
神明赐予的刀刃斩下始祖的头颅,斩下这笼罩了长夜千万年的阴影。
始祖灰飞烟灭。
……始祖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一口气突然从心里卸下去,猎人晃了晃身体,被雪绊倒,酿跄了一下跌进雪堆里。
她抬头,环顾四周,看到半淹没在雪地中的尸体。
白璃感觉大脑开始变得迟钝,缓慢地运转。
好像这时候她才感受到雪境的威力,失温使她四肢僵硬,她手里握着刀,却已经感受不到刀的存在。
她想到她见过的人,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都在这一刻从脑海中闪过。
她的呼吸也变得缓慢,像个已经看到自己死期的老人,慢慢躺进雪堆里。
她想……
原来是这样,拥有抛弃一切的决心,才能让神明的刀刃认可。
熔金般的日辉洒在猎人的身上,一场万物无声的葬礼。
疲惫和困倦涌上心头,白璃沉沉闭上眼睛。
【好孩子。】
【到我这里来。】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店长,那个不知何时降临人间的神明。
想到这,她有点紧张地握了握拳,然后发现那把刀还在自己的手上。
一些不太明晰的念头浮现出来。
她想她应该是死了的,和始祖的战斗非常艰难,如果不是有这把刀,她很可能会输。
即使如此,她赢得也并不漂亮。
……神明会满意吗?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柔和的暖光像海浪缓缓涌上来,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栋奇怪的建筑上。
像教堂一样的风格,她正坐在塔尖,手边是精致繁复到极点的浮雕,不远处还有一个巨大澄澈的湖泊,似乎隐隐有什么倒影在湖底摇曳。
这里是哪里?
*
荔安将纸城完工后,把东西都归好,折纸待在该待的地方,然后就拍拍手上楼。
收工,睡觉。
等到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随便还在工作室跑酷,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荔安一把揪住这只黑猫的脖颈,她质问:“你趁我休息的时候干了什么?”
黑猫的脸上大写的茫然:“啊?”
难道偷吃了一块月饼的事情终于败露了吗?
在随便斟酌着要不要如实交代以求减刑的时候,荔安把这条猫带到走廊上。
巨大的岛屿悬浮在展示台上,岛上是一座城,一座热热闹闹的城市。
像个真正的城市那样,有姑娘推开窗户探出头来,有一家三口携手走在干净的大街上,有老人带着水桶和钓竿,推着轮椅慢慢朝湖边移动。
非常正常温馨且和谐的城市景象,如果这原本不是一座纸城的话。
荔安冷静地问:“这座纸城为什么活了?”
哦,原来不是月饼的事情,那没事了。
随便心安理得下来,将问题打回:“跟我没关系——这得问你自己。”
它甚至有点委屈,明明是祂自己要把那群灵魂接引来的,现在纸城变成这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些灵魂本来是要消散在天地之间的,但现在他们都在你的折纸里再次延续了生命。”
“就这么简单。”
随便给还处于苏醒期的臭荔枝解释了一下。
荔安沉默了,难道这就是玄幻动物世界吗?
她这个人类已经看不懂了,唯一奇怪的是,她折的多是人类,而且也没折几个,现在怎么多出来这么多?
这群动物在人类的城市里生活,不觉得哪哪都不顺手吗?
荔安思考起动物生活习性和人类差距,但是想到要是给这个城市改建只会苦了她自己,她便干脆利落地放下了。
反正只是一群迷你小人,就这样吧。
“他们不会掉下来吧?”
“肯定不会的啦,你没发现这座纸城边缘有防护罩嘛?”
好,那就没事了,荔安转头就走,决定不去思考这玩意到底掀了多少个科学家的棺材板。
她刚睡醒,还有点手痒,决定拿之前剩下的材料做个新的玩意。
比如用那剩下来的大理石做一把石剑。
第63章 千万别熬夜
始祖死去,歼灭剩下来的吸血鬼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确定最后一个吸血鬼死去之后,会长辞去了职位。
这颗球带着之前从店主那借走的一双眼睛,重新回到了店里。
“是的,我是来当敲钟人的。”它说。
“但是我还没有名字,您能帮我起个名字吗?”
*
起名?荔安生平最不擅长的事情之一,看那只黑猫就知道了。
随便这名字到也不全是她的恶趣味,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
荔安还在思考,黑猫先跳了出来:“那就叫球球。”
——这也太随便了吧!
球球看起来毫无怨言,就这么平淡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它说:“好。”
荔安闭上眼睛,她竟然感受到了微妙的良心痛,任何自家猫猫神去骗别的小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黑猫两分钟一个小动作,悉悉索索靠近球球,然后鬼鬼祟祟伸出爪子。
拨一下。
再拨一下。
荔安看了它一眼。
随便立马跳开,跳回架子上,吓得耳朵都压下来。
然后荔安把球球带到那座已经活了的城市面前。
*
祂将城市当作随时可以赏玩的物品,放在自己的巢穴。
球球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喻,无法描述的感觉。
它重新生长出四肢,它登上钟塔,直觉促使它伸手,在第一缕日光跳出来时,敲响了黎明的钟声。
*
……怎么想怎么奇怪。
“为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黑猫不解。
荔安指了指眼前的迷你城市:“为什么钟声响起的时候,无论这群小东西在干什么都会停下,然后站在大街上就开始闭目祈祷。”
太奇怪了,难道是玄幻动物世界的她不知道的奇妙习俗吗?
黑猫看了一眼那座城市。
那些生活在岛屿上的小纸人从本该空白的建筑中走出来,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它们创造了些新的建筑,和一些新的东西。
每一个旭日初升时的钟声,是所有人向祂祈祷,为祂祈祷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