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沉默了一下，问出了自己内心的困惑：“梁林，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拿到李艾的日记吗？”
“好奇。”
“但为什么没见你问？”
“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你自然会说，如果你认为我现在还不是该知道的时候，那么自然会杜撰一些理由敷衍我。我不喜欢被别人敷衍和欺骗，与其如此，倒不如等你愿意说了，自然会告诉我。”
梁林低下头，细心地将手中的试卷对折，他似乎有点儿强迫症，一定要将试卷的四个角对齐。
“……谢谢你。”
“我们是同学，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梁林再一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的语气和神色都十分客气，但这句话里却没带什么感情。
“……梁林，你们家应该也认识马老校长吧。”
沈聆冷不丁抛出这句话。
梁林抬起头看向她：“何出此言？”
“我外婆是在你家老奶奶的葬礼上遇到马老校长的，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答应了一些事情……我想着，如果梁家是中间人的话，是不是梁家和马家也很熟悉呢？”
“和马家的话，说不上很熟，但有一些故交，那天葬礼，叫了一些老一辈熟识的人到场，你外婆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你奶奶……去世了吗？我听说她一直都住在乡下的祖屋里，刚好是我外婆的邻居。”
“对，前段时间去世了，老人家，身体情况不太行了，难免有个七灾八病的，前段时间天气冷，熬不过去，去世了。多谢你的关心，家父已经为奶奶她举行了葬礼，但家父的意思是，头七还要大办，毕竟是拉扯他长大的老母亲，感情自然更深一点。多谢你关心，也感谢你外婆那天到场送我家奶奶。”
梁林的语气十分平静。
但正是这平静的语气，让沈聆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寒意。
他是如此客气，但又疏离。
“梁林，她……不是你的奶奶吗？为什么你说到她去世的时候，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呢？”
闻言，梁林淡淡一笑。
“生老病死，不是世间常事吗。”
他的反问，倒是让沈聆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但是……”
梁林微微低下头，他的眼睛反着光，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和表情。
“她啊，从十六岁嫁入梁家开始到七十岁去世，也算是完成了为梁家生儿育女的使命了。”
第156章 和好
在沈聆放学后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她接到了来自宋明夷的电话。
“小聆聆——”
电话那头传来了宋明夷鬼哭狼嚎的哭声。
“我是不是昨天晚上差点儿死了啊——为什么我现在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啊——”
沈聆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了一点，她几乎可以想象在平安医院急诊科一楼、宋明夷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楼层。
“你先别激动，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些事情，可能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过你别担心，目前事情都弄清楚了，等我晚点到平安医院的时候再跟你细说，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但是我身上好多伤口啊……好疼啊……为什么啊？！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我就记得我们还在教室里玩四人游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还好，我们目前搞清楚在学校里装神弄鬼的是谁了……”
沈聆随着其他同学一起离开了教学楼，她朝着陵川一中的车棚走去，在路过教学楼的时候，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1号教学楼和2号教学楼的方向，在那个方向，昨天晚上他们遇见了舞蹈室的鬼魂以及在活动室出没的鬼……
其实，那两个鬼魂都是同一个“人”，都是刘悦。
沈聆暗想。
——她为什么会一直停留在舞蹈室呢？
——一定是因为那里是她和马伯良定情的地方吧。
——不过这也不好说，毕竟我们还没有接触过马伯良，不知道他对刘悦是怎样一种感情。
——而且听老校长说，在404四个女孩子都出事后，马伯良就辍学了，生病在家，一直说胡话，说看到了刘悦的鬼魂……
——如果这一切是因为李艾生前下的药，那么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而且鬼婴在李艾的回忆里看到的给李艾药的人应该就是梁林没错，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也是冲着人鱼镜而来？梁家和马家有旧交，会不会梁家也想得到人鱼镜？这才通过对马家的孙子下手，让马老校长自乱阵脚、求助于梁家？
——得找个机会见到马伯良，他一定是所有问题的根源。
周围人潮涌动，但沈聆的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个个跟她素不相识的同学们与她擦肩而过，她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容上洋溢着笑容，内心却为那没能看到第二天太阳的三个女孩子叹息，当然，也包括被错手杀死的刘悦。
他们还有明天。
但她们，已经没有明天了。
“小聆聆？小聆聆？你在听吗？”电话那头的宋明夷见沈聆迟迟没有说话，着急地开口询问，“你现在在哪里啊？怎么你那边声音这么吵？”
“我现在在学校里，这边刚放学，我得先回家一趟，昨天我们建了一个群，我待会儿把你拉进来，晚点儿我们约个世界，我们三个去平安医院看你，你现在安心听医生的话，好好疗伤。”
“呜呜呜，可疼了，我感觉我的骨头都断了好几根，还有我的脖子！好像脱臼了一样。”
“昨晚你被鬼魂操控过，所以你现在身体会很酸疼……不过别担心，昨天晚上把你送去急诊室的时候，医生有检查过你的身体了，你们急诊科的主任说你只是皮外伤和一些脱臼，并没有太多的问题，别担心。”
“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吧，不过……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事情！”
“你说。”
“我昨天……嘻嘻，其实偷拍了一些我们在学校里的片段，我可以剪辑发到网上吗？我保证！一定不注明是哪个学校拍摄的！”
“不行！宋明夷，你记不记得我们答应过马老校长，所有调查的事情都是保密进行的，而且调查的资料不允许外泄！”
“这没什么的，小聆聆，那个老头都五六十岁了，他肯定不会玩短视频，我发在那上面没人知道的！而且我肯定会打码、模糊化一些关键的线索和场景，就放出我们在黑漆漆的教室里做游戏的片段……中国有成千上万间教室，他怎么能确定我拍的地方就是陵川一中呢？”
“宋明夷……”
“那就这么说好啦！小聆聆你最好啦！再怎么说我都为了调查你们的学校受伤了诶，这点流量和热度的回报就当做是我的辛苦费吧！爱你么么哒！”
不等沈聆说话，电话那头的宋明夷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沈聆停下脚步，看着手机屏幕，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像是一个无法控制的变量，随时随地可能出现一些意外情况。
“这个宋明夷，早知道在离开平安医院之前，我就应该检查一下她的手机相册！”
沈聆现在自然是十分懊悔。
不过，她也知道就算现在赶去平安医院也来不及了，她知道作为一个专业主播，宋明夷编辑短视频的速度有多快，这并不是复杂的合成视频，所有的资料基础都是昨天晚上拍摄的影像，如果宋明夷真的用手机偷拍的话，几乎只要把一些人脸马赛克后，就能发到网上去。
而宋明夷现在那名为“小小夷”的账号已经是百万粉丝的大主播账号了，只要她更新作品，那收看和转发的热度将如野火燎原一样瞬间被点燃。
在信息化、数字化的时代，时间成本都被极尽可能压缩到最小。
沈聆叹了口气。
——现在就算是去平安医院阻止她也来不及了。
只能但愿她真的有做好保密工作，人脸和一些关键的、具有识别性的线索她能全都模糊化处理，防止网上的人认出这是陵川一中。
沈聆默默收起了自己的手机，背着书包来到了车棚里。
在车棚里学生们牵着自己的车，一个个依次离开，沈聆来到了车棚的角落，在那里，停着一辆几乎已经积灰了的白色的自行车。
这辆车，是她的爸妈在她上高中的时候买给她的。
虽然沈聆的家也住在陵川市，但是为了更好地节约时间用来读书，周一到周五沈聆还是住在学校里，到了周末的时候，要么是爸妈开车来接她，要么是她自己骑车回家。
在爸妈出事之后，这辆车已经就停在车棚的角落里，近乎一个月没有动过。
此刻，这辆白色的自行车上面布满了灰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静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里，等着某天主人想起自己。
“……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