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他装扮成了买糖葫芦的大叔。
黑色围巾、毛毡帽子和军大衣，叫卖的声音从喇叭传出。
裴水仙不知道为什么，对糖葫芦这一东西有着特别的情感。雪山那晚，牧民的小羊走散了，裴水仙和蔺聿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母羊很通人性，在牧民大手抚摸安慰时，主动往上蹭。
牧民老了，这是家里最后留着作伴的两只羊。
裴水仙那晚一直闷闷不乐，直到第二天早上，裴珣去牧民家的小卖部换鸡蛋时，看见了鲜红透亮的糖葫芦，扎在木棍上，像小型苹果树。
送给裴水仙时，她用一种很陌生的情绪看着糖葫芦，许久，才试着舔了舔。
小羊在早上被原漾和闵赫找回来了。
裴水仙后来似乎是看在糖葫芦的面子上，不再回避裴珣。
裴水仙只吃过一次糖葫芦。
五岁那年，傍晚一家人坐着公交去海边，那是一个还未完全开发的海边。
下了公交还要走上十多分钟才能到达的偏僻海边。
太阳余晖洒在海面上，海边村子的小孩在沙滩上玩耍，有沿村叫卖的大叔带着糖葫芦来了。
肚子高高鼓起的女人站起来，丈夫的背影走得快，已经要离开这片海滩。
她低头，肚子遮住了一半的视线，裴水仙瘦小得不像话，很乖很听话，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好像已经知道父母隐秘的小心思。
女人抬头，不忍再看，海滩上顽皮的男孩子们正在踢球。
她坚定了眼神，摸了摸肚子。
扯下裴水仙拉住她的手，给她买了一支糖葫芦。
直到糖滴下、化成水、夜色漆黑，远处居民家里的灯光全部亮起。
两人也没再回来。
呼啸的嗡嗡海风在海边响起，混着咸咸涩涩的泪，裴水仙舔下第一口。
糖葫芦就像它的外表，甜蜜得像血。
每次在烟雾缭绕的棋牌室外，糖葫芦大叔下午五点准时带着它出摊，裴水仙看了很多次，没钱买，只好眼巴巴看着别人吃。
原来妈妈知道她想吃，那她知道爸爸的脚踹上来有多疼吗……
成年人没本事质问工头却敢踹向家里的赔钱货。
裴水仙不愿再多想，警官问她姓名、问她父母、问她住址联系方式……
她通通说不知道，只是最后，看见了电视上豪门大宅女主人料理的鲜花——水仙花
多么光泽、被人爱惜。
登记的警官收起表单，一只小手拉住了她：“裴水仙，我的名字。”
裴水仙进了福利院。」
郁姝理剧情理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难过了，可这是前面已经埋好的伏笔，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画了。
于是最后，虽然画面很美，但情节实在太心酸。
评论区的讨论一重又一重。
【呜呜呜，郁姝你又害惨我了，我哭得也买了个糖葫芦，真的有血，是我的舌头咬破了。】
【母羊那样爱自己的小孩，人类为什么对自己的孩子这样残忍呢。】
【为了传宗接代，为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那个破碗吧。】
【工地、棋牌室里醉醺醺的男人，挺着肚子在铁皮房做饭的女人，裴水仙在福利院长大也许会更好一点，至少，她没有再重复母亲的路。】
【母亲其实知道那一脚有多疼，可她不敢叫丈夫回家，因为她是不下蛋的母鸡，所以叫女儿去，至于出轨、打牌输掉所有薪水，只要当作不知道，丈夫就还是那个“老实人”。】
【这样看，裴水仙的人生确实一开始就在戏耍她，难怪第二站从教堂出来后，她完全没有受到洗礼。“天菩萨，你要真的在，那肯定很讨厌我。”】
【路遥遥、海那样宽，裴水仙父母就这样再次跟着工地辗转，十多年过去，早就不记得还生过一个女儿吧。】
第95章 一拜天地
大家都在为裴水仙难过，还好下一话又是围绕男嘉宾之间的争风吃醋，没有什么催泪情节了。
郁姝更新完，前往机场。
林城是北方的小城，从帝都过去没有直达飞机，中途要在哈城转机。
节目组的录制从林城才开始，郁姝到哈城后，特意留出了几个小时准备逛逛。
刚出机场，就被大风刮得脑门子生疼。
围巾很宽，郁姝扯起来，像那种头巾一样包在脑袋上。
这样滑稽的打扮，却碰上了蓝幸。
机场外的过道，一群个高笔直的大学生少年意气，穿着大衣披着长围巾从外围向郁姝的方向走来。
说说笑笑，有郁姝眼熟的蓝幸同学，也有不认识的。
卷发在风里慵懒地摆着，脸上是成熟的淡笑。
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像高定，他转过头、看见郁姝，笑容固定。
一步两步、大长腿喜悦地跨过来，郁姝扯下围巾，对他露出一个意外的笑。
“哇，老大，还登机吗？”
旁边有人打趣。
蓝幸招手让他们先走。
“你来哈城看我吗？”蓝幸没想到郁姝提前出发了，他在哈城参加比赛回帝都正好能见上郁姝。
只是没想到，郁姝提前一天出发了。
“碰巧。”
蓝幸瘪嘴，把郁姝的围巾扯起来，罩住她的眼睛。
然后扯下。
“现在是了。”
除去值机时间，郁姝要在哈城待五个小时。蓝幸和同伴打了个电话，改签到了下午。
郁姝震惊于此男的随意。
他摇了摇手机，一副得意的表情：“教授允许参赛同学休息两天再上课。”
哈城此时已是深秋，澄澈、灰蓝色的天空无云广阔，空气干冷。
中央大街似乎是每个外地人来哈城的第一站。
出租车司机罗列了一堆景点，无奈郁姝的时间有限。
围着半边围巾，司机只觉得这对男女长得格外出众。等郁姝下了车，他才感觉这美女长得像个演员。
永恒的《喀秋莎》歌声飘在大街上，异域风情的建筑让人幻视到了北苏。
深目高鼻的人在这里并不少见，郁姝两手圈成一个圆，框住蓝幸的鼻子。
“你们很像，就是，黑了点。”
索菲亚教堂门前的广场上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起，蓝幸从包里拿出一支笔，把笔记本翻出来。
“之前说等你出名了，给我画画，现在能不能兑现承诺，夫君～”
大手捏住细细的钢笔，大眼睛很无辜地看着郁姝。
小雪花落下，郁姝一笔一笔描绘面前的人，轮廓依然清晰，更加成熟。
郁姝从左眼开始画，画完脸才开始画身子，蓝幸脖子上围着一条细线，郁姝让他扯出来：“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一颗微黄的小猫陶瓷粒。
蓝幸扯出来，陶瓷粒上还带着体温，他用一种殷切的目光注视着郁姝，她陷入思考。
“安南古镇很美，我们冬天再去一次吧。”
呵出的白气清晰可见，转瞬消散。
蓝幸之前是那样期盼、等待着和郁姝去一次古镇。
可直到后来出国、分离，陌生许多年，浑浑噩噩重生又长大，郁姝早就忘记了那个约定。
蓝幸收到小猫粒时八岁，那是二零零二年的冬天，已经过去十年了。
蓝幸听见她这话，激动得几乎要落泪了。
卷发越靠越近，隔着空气，亲吻了郁姝的头顶。
“好，不能再忘记了。”
郁姝忽然产生了一种腻烦心理，她不想再上恋综了。
机场再次分离，郁姝去往林城，蓝幸等待回帝都的飞机。
郁姝自如地和几位男嘉宾相处，只是不如第一站时那样模棱两可。
空气中粉红泡泡依然存在，只是单箭头太过明显，一丝丝施舍就成了伟大的胜利。
裴关直到最后也没送出那颗钻石。
郁姝对他的回应符合恋综情绪的递进，却不是他想要的。
第三站接连录制，飞往南法。
是郁姝笔下描绘过很多次的地方。
整个小镇都是沈季泽和裴关为郁姝安排的“心动”NPC。
花车巡演、剧场魅影、酒馆里的啤酒派对，裴关抱着郁姝跳舞，湿漉漉的眼睛藏不住即将告白的心动。
最后的旋转时刻，郁姝随着韵律闭上眼。
屋顶上忽然掉下无数花瓣，垂下来的细线缠绕着许多彩蛋，裴关伸手扯下一个。
“舞会结束，彩蛋到手了。”
他不由分说把手中的彩蛋塞给郁姝，旁边的嘉宾人人都有一个。
郁姝不好推辞，收下了。
“传说中，在午夜时对着彩蛋许愿，上帝会保佑你在新的一年幸运、开心。”
彩蛋很简单，装饰着彩色的蔷薇花纹路。
郁姝浅茶色的眼眸里泛起小小的涟漪，像是被说动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彩蛋被她摘下，送给裴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