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啊，炸东西太难了。”
她拿了一瓶碳酸饮料回了自己房间，这个时间点，春城的凌晨两点，三藩那边正好是十点，给蓝幸发个消息看看。 ：你上次说要搬家，现在搬完了吗
上次和蓝幸联系的时候，他说家里要从三藩搬到之加州去，没和郁姝说具体的原因，她只觉得他们家在国外还挺不稳定的，出国都搬三次家了。
蓝幸犹豫了一下，拎起桌子上的饮料，空口灌了几大口。
有点苦涩，仔细一看，过期三个月了。
算了，也没事，他铁打的胃。
舔了下嘴唇，手在键盘上飞速打字。
在他存了一些钱之后，他爸妈终于联系他了，两人已经离婚，在之加州分别找到了出路，即将再婚。
那他呢，叫他过去是要做什么，去照顾继弟继妹吗？
但是他上学需要家属担保，他不想以后以一个文盲的身份，出现在郁姝面前。 ：还差一些手续，过几天才能搬过去，可惜你的签售会我不能去了，我一定会申请国内的大学回来的
这不同于蓝幸之前的路线，不过郁姝也觉得国内更适合他，热热闹闹地，哪儿都不孤单。
他在那个小组潜伏，里面有很多郁姝的照片，他全部保存下来了，里面有很多熟人，他的老师、同学、邻居、认识的小老板。
有时候在餐厅的后厨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就看照片想象自己还在国内，和郁姝一起上学，两个人会一起考进一中，一起考大学。
那天他在行李里翻出来一个小小的陶瓷猫咪粒，是郁姝和爸妈去古镇旅游带回来的，蓝幸深夜里看着那颗不知何时塞进来的小瓷粒。
心里突然明白了一些，他想做郁姝的弟弟，也想做郁姝的爱人。
亲人会随着时间远去离开，但爱人，可以生同衾死同穴。
千年万年，所有事物湮灭，她俩会一直在一起。
那一刹那，这个念头震撼了他。 ：签售会具体是哪天举行我还不知道呢，听编辑说杂志社原先是没有这个想法的，总部赞助了我们这一批新作者，才有这个签售，不单是我一个人 ：你回国很好啊，国内热热闹闹，还有你喜欢吃的菜
她想到什么就发什么过去，发完才想起来应该合并在一块发，这是跨洋信息。
该死的资本家，收这么贵！
长长短短的信息很多条，蓝幸一个个接收，然后回复她。
只不过关于自己生活上的细节，还是下意识隐瞒了。
“蓝，干活了，听说你要辞职？”
前台新来的兼职女生问他，两人同为未成年，不过女生是跟着家里人偷渡出来，不得不在餐馆干活补贴家里。
蓝幸是之前住在这边富人社区的人，中产阶级破产也没这么快的，她听老板唏嘘过。
蓝幸收起手机，朝她点头，开始切肉。
很多冻肉，要处理成方便做橙汁里脊的大小，拆芝士、煎肉饼、炒饭。
很多杂活，一身油腻腻的烟味。
女生有点同情他，心里又划过一丝微微的得意，有好相貌、好成绩、高知父母又任何？过得还不如她这个偷渡的呢。
哦，不，这可怕的念头，她也染上这该死的资本家想法了。
蓝幸很爱干净，虽然没有白皙的皮肤，但郁姝从来不会觉得他满身臭汗，身上一直有香香的沐浴露味儿。
蓝幸爸爸捏着鼻子进来，后厨里，他刚满十五岁生日五个月的儿子干着成年人的重活，很脏、很脏。
他不愿意再走近一步了，那化冻的血水太多，从小沟里冒出来，在红色格纹砖上肆意横流，还有洗不干净的油渍，黏黏地、黑黑地，会脏了他新买的皮鞋。
他看向蓝幸。
他还在打下手，炒那些份量大，需要颠锅的菜。
眉眼很认真。
蓝幸爸爸突然不后悔了，男孩子有这样的锻炼，未来做什么不会成功呢。
他早该让蓝幸出去锻炼。
“出来吧，你去办离职，我们今天就走。”
蓝幸炒完最后一道菜，才终于停下。
他没说话，身上全都是煎炸东西的油烟味，把他眼睛都熏红了。
蓝幸爸爸一开始还在挑剔蓝幸，身上衣服不得体，皱巴巴，头发不成形，和他妈一样的乱乱卷发，脸上不笑，不叫人，后面就不敢看了。
他也没必要再吵再绝食。
很冷静地和老板娘提了离职，转身去收拾东西。
“你又回去干嘛，不是拿东西？”
蓝幸爸爸穿着西装，在前厅终于放下了那捏着鼻子的、保养得到的手。
这种餐厅，放在以前，他根本就不会看第二眼，现在却进来待了这么久。
“我的行李在后厨。”
后厨仓库很大，隔出来一间小房子，放了一张小折叠床。
他躺下时正好面对小窗户，一个A4书本那么大的小窗户，天气好，可以看见星星。
他在这看了五个多月的星星，看了五个多月凌晨升起的太阳。
要离开了，他打开手机，拍下那扇小小窗户，十二点钟，太阳正热烈。
发给了郁姝。
他不喜欢无缘无故的苦难，也不喜欢和人倾诉自己的困境，但这么好的太阳，可以分享一下。
“你早说，是这里的行李啊，那些味道重的就丢了。”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人为什么做生意会失败了，踩在时代发展起来的人，钱是留不住的。
“慢走不送！”
第37章 签售
各有阴晴。
春城已经进入梅雨季，家里面、家外面都是湿漉漉的，秦婉把喜水的花都挂在铁栏杆上。
白雾濛濛，花瓣吸了水、亮汪汪地。
黄黯黯的叶子修剪掉，秦婉选了开得最盛的两朵。
“你也戴上。”
今天是中考第一天，郁姝坐在车后座。
隔着窗玻璃看流下来的小水珠。
秦婉和郁华在前排，两人都换上了新衣服，胸前簪着红花。
秦婉说：“这是及第花，恭祝你一举中榜。”
郁姝摇下车窗，任细雨在手臂、脸上飘拂。
一个红绿灯停下，旁边是送考的志愿车。
后排的两个女生在和车主聊天。
郁华凑过去：“呀，你们去五中考啊，那真是有点远。”
郁姝的考场倒是很近，就在六中，离家没多远。
夏琪琪则是分到了二十九中考试，在河西区和青山区交界，路况复杂，只有两车道的拥挤地带。
早上六点就出发了，她妈的说法是：宁可早到，绝不可因为堵车而迟到。
付雪则是非常幸运地分到了一中考场，提前进入她们三的第一志愿学校。
背过百遍，练过千遍，此时她一点也不紧张了。
这种不紧张，不是以前那种破罐子破摔的不紧张，而是她知道，她有信心做对，有信心取得自己目标的放松。
写卷子时那些题目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点点写下去。
考场不能提前交卷子，但是郁姝写完所有题目的时候还有半小时。
这半小时不能进空间也不好随意画画。
她就只好在阅读那里再看一遍文章了。
讲的是一个唐朝末年诗人的故事，苦读多年，终于中举。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榜下捉婿，迎娶大家闺秀。
皇朝末年却在第二年来临，兵临城下他带着官印逃跑，痴痴呆呆在乱世里念诗。
全文都是在引导学生，要建立正确的人生观，不因以功利的得与失为目标。
老实说，郁姝虽然是按照出题人这么写的，但是她觉得人是很难做到不在乎功利得失。
要是现在告诉她，她画的所有漫画都被列为禁书，以后再也不能画漫画，那她会比这个诗人疯得更严重。
她这两天考得非常顺利。
成绩要半个月才出，签售会在考完的第五天。
这次，秦婉请不到假了，郁华陪着郁姝去帝都。
本来夏琪琪她们也要一起去的，但是夏琪琪已经报了初升高衔接班，付雪要去吴城外婆家。
周长青倒是有时间去，郁姝想了想，还是算了。
去之前，徐记者还带着她的老搭档来了。
“又见面啦，小玉。”
摄影大哥也笑呵呵地。
这是少数经常采访、也不会被赶出门的优质对象。
不用护着相机，不用护着脸。
“你对即将出版的《公主的基因病》单行本有信心吗，作为你的首部作品，可以聊聊你创作时的想法吗？”
之前的几次采访，不是立人设，就是打广告，或者宣传联动。
郁姝还是第一次被问到正经有关她作品的问题，虽然呢，里面还是暗戳戳地问了一些容易引战的问题。
“我很喜欢我笔下的作品，我认为我已经做到了能完成的最好的呈现，其他的，是时间和市场对它的检验，我无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