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赶忙道:“臣女也没做什么,当不起陛下厚遇。庆功就免了吧,真的要庆功,也是等靖国公回朝,国公爷和将士们才是最大的功臣。”
花花轿子人人抬,陛下都夸江稚鱼了,跟着的众臣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夸。
夸得江稚鱼都不好意思了,但请辞庆功宴这事,她意愿强烈,十分诚恳地请求陛下免了。
最后女帝答应,等靖国公班师回朝,再一并庆功。
江存勖也在众臣的队伍里,忍了忍,也没忍住,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他一个六品官,其实大朝会和这种场合,一般没资历参加,就因为他是江氏大巫的父亲,才破例被要求出席这个场合。
身边个个品级比他高的官员,还一个个和颜悦色。这段时间办公事都轻松很多,没人故意卡着不给办,上上下下都是和气和善的好人。
女帝上了自己的华盖车,拍拍身边的位置,“小鱼,上来坐。”
江稚鱼吓住了,这不合规矩,陛下热情得接受不了啊!
陆荣在旁边道:“没事,上去吧。”
说着扣着她的双臂,几乎把人提溜上去了。
女帝伸一只手拉一把,江稚鱼觉得握着她的手的那只手十分有力,一下就被拽过去,跌坐在御辇一侧的位置上。
女帝伸手扶一把,哈哈笑着:“瞧着小身板柔柔弱弱的,小手软乎乎的。”
说着还意有所指看了陆荣一眼,陆荣低眉浅笑。
江稚鱼无语了片刻,陛下怎么看,都像个登徒子。
江稚鱼自然不敢和女帝并排坐,而是坐了一侧的位置。
车马启动,两侧旌旗招展,后面跟着文武百官的车架,浩浩荡荡朝宫城而去。
江稚鱼坐在御辇上,看着外面的景色。短短两个月多点的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京城都变得陌生起来。
她看到街上走的姑娘们,好几个打扮得都很奇特。
身上穿着纯黑的宽袍大袖,用了轻薄柔软的料子。头上带着各种各样的头冠,简约的,华美的,各有特色。
清一色的,全都前半边头发挽起,后半边长发飘飘。
走动起来,鬓发和阔袖一起扬起,有种仙气飘飘,漫卷随性的美感。
江稚鱼心道,出去一趟,这京城姑娘们打扮的风格都变了。
女帝也在看路边的姑娘们,嘴上道:“小鱼还不知道吧,自打你那及笄那日,穿了黑袍,戴了头冠后,京城就流行起这种打扮了。”
“啊?”江稚鱼再次震惊了,原来这打扮还是因为她!
“大家都说你那日黑袍长发,看起来衣袂飘飘,真如神仙降世。”
女帝说着,用指点江山的语气指点着外面,“这种打扮,穿好了就是小仙女,穿不好就是灾难。你瞧瞧那个,肌肤莹白,发质又好,小风一吹,几欲成仙。还有那个,皮肤黑,骨架大,简直黑熊精顶着一头长发的既视感好么。”
江稚鱼:“……”
陛下是懂怎么挖苦人的。
女帝的话还没完,“相貌丑陋不是自己的错,看不清自己,找不准适合自己的风格,盲目随波逐流就是自己的错了。”
江稚鱼略想了想,“陛下的话很有道理。”
女帝感叹:“可惜啊,这世间多是庸庸碌碌之人,找不准自己的方向,只会随波逐流。”
江稚鱼思忖着,歪歪脑袋,“世上的聪明人太多,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庸碌之人更容易满足,更容易得到快乐。”
女帝意外地看她一眼,在她脸上捏一把,“行啊小鱼,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非常不容易,不愧是天选大巫!”
陆荣在一旁无奈低声提醒一句:“在外面呢,您注意着点,庄重一点。”
女帝跟江稚鱼抱怨:“你瞧瞧这小子,年纪轻轻天天跟个老头子似的管东管西。”
给陆荣一个眼神:你小子嫉妒了吧,朕能捏小鱼的脸,你羡慕嫉妒恨吧!
又补上一句:“将来谁嫁了他就倒霉喽。”
第144章 到家
陆荣轻咳一声,看一眼江稚鱼。
江稚鱼脸有些热,顾左右而言它,“那个,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始制鼎,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女帝看一眼陆荣,再看一眼江稚鱼,偷笑一下,才道:“模具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所用的铜都也已经备好,就等小鱼你回来呢。这事不急,小鱼歇上几日再开始。”
一路闲聊,队伍经过江府的巷子外,停了下来。
整个巷子外面站满了人,附近的街坊,还有路人,更有江府所有人都等在那里。
老夫人、卢氏、江知行、江知安、江知微,包括所有下人,规规矩矩地站着。
江知微看着江稚鱼坐在高高的御辇上,坐在陛下身边。虽没打扮,身上只是便于出行的衣裳,头发也简单的扎起在头顶,像个男子似的束着,也完全没有影响她的气度。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江稚鱼还只是好看,现在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气度。
那种气度,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在人群中,就是能一眼看到她,并且有种让人不敢接近的感觉。
江知微失神地想着,如果当初苏醒巫脉的是她,是不是她身上也会渐渐有了那种气度?
是不是今日风光就会属于她了?
胡思乱想着,见队伍到了跟前,停下来,阆苑郡王当先下马,伸出手,扶着江稚鱼下马车。而陛下,弯着腰,神态和蔼地嘱咐着什么。
江知微心里就更难受了,她从小开始各种学习,辛劳十几年,什么也没得到。
江稚鱼却轻轻松松,什么都有了?
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爹娘当年眼都是瞎的吧,为什么偏偏要说那祥瑞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那些,如果她没有怀揣着希望努力学习多年,今天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
江存勖脱离队伍,和江稚鱼站在道边,欠身等着陛下带领大家离开。
长长的仪仗走完,巷口才响起街坊和路人的议论声。
相熟的街坊们涌过来,争着跟江存勖打招呼寒暄。
江老夫人冲江稚鱼招手,让她过去,“终于回来了!一走这么久,路上很辛苦吧?瞧瞧都瘦了一圈,回去可得好好养上一阵子。”
江稚鱼搀着江老夫人,笑道:“也就去的时候辛苦点,回程倒没受累。祖母最近身子可好?”
“能吃能睡的,好得很。倒是小鱼可得好好歇歇,瞧这手臂都细了一圈。”
江知行也跟上去,问了几句路上是否平安的话。
江稚鱼对于卢氏和江知微回来,也没吃惊,毕竟送庄子是为了惩罚,也不能一直让人在庄子上待,卢氏还需要料理家事。
后面街坊邻居托着卢氏说话。
“江夫人真是好福气,生了个这么出息的女儿。瞧瞧这整个大夏,有谁家的女儿,能让陛下和文武众臣出城亲迎的?”
这附近住的,不是富商就是和江存勖品级不差上下的官员,平时和江家走动,和卢氏都是相熟的。
另一人接口道:“是啊是啊,放眼整个大夏,谁家不羡慕你江夫人?唉,别说让陛下亲迎,就是有宫宴的时候,能进宫坐一坐我也是满意的。”
“对了,扶着江二姑娘下马车的,是阆苑郡王吧?你们家二姑娘和郡王殿下……”
卢氏僵笑着,“殿下好风度,一起出门,对姑娘家多照顾几分而已。”
她这会儿什么话都不好多说,心里五味杂陈,难受得说不上来。
客套两句,就道:“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回头牵着江知微往回走,母女俩默不作声。
走一阵听到隐约的议论声:
“我怎么瞧着,江夫人似乎和她家那二姑娘关系不睦?你们看江二姑娘下车,看都没看她一眼。那是亲娘啊,谁家姑娘出远门回来,不是和亲娘亲亲热热的?”
“我瞧着也不太对。前段时间,江夫人不是去庄子上养病,听说江二姑娘及笄礼都没参加。那可是及笄礼啊,陛下都派人去了,亲娘却没去,你们说怪不怪?”
“当初江家刚到京城,那江二姑娘就没跟来,后来是自个儿来的京城,到京那日,江夫人都没去接。我在门口看得清清楚楚,是大理寺少卿的夫人给送回来的。这当娘的,心也够狠的……”
卢氏和江知微两只手相握的地方止不住地颤抖,脚下步伐加快,像背后有猛兽追赶似的,逃进家门。
关上门,卢氏的眼泪就簌簌而落,她抓紧江知微的手,哽咽道:“微微,怎么不是你,怎么就不是你啊!”
江知微心中大怒,绷起嘴角,“母亲这是在怪我没用?大巫血脉,是我想要就能要的?母亲生我时,为什么没把大巫血脉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