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火起时,宅里的人都没醒来,没一人逃脱。之后江氏逃出京城后,直接去往城外大奶奶的别院,又放了一把火。但那别院她没办法下蒙汗药,火起时天色已经亮了,别院下人已经起来。”
“但发现着火已经晚了,小少爷和姑娘年龄太小,救出来时,吸入浓烟太多,已经没气了。”
寿王两只手哆嗦着,沉默好半天,脸色从苍白逐渐变得赤红,一双眼中也变得通红。
幕僚放缓语气,似乎不敢惊扰寿王,“那江氏也已经死了,事发时,府中护卫出城追江氏,在大奶奶的别院外把人找到。护卫追赶时,江氏乘坐的马车侧翻,滚下陡坡,江氏从马车中甩出去,脖子折断死了。”
寿王攥着拳头,喘息好半晌,额上青筋直跳,咬牙吐出两个字:“江氏!”
“好一个江氏!不愧是从小当大巫培养的江氏!”
寿王伸手一把夺过赵毋的来信,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一遍。看到江知微的母亲帮她雇了镖师,助她逃跑时,再也忍不住,一只手重重在轮椅的扶手上拍打,“去,把江存勖叫过来!”
幕僚这会儿什么也不敢劝,殿下真是气糊涂了,江氏已经出族,这会儿叫江存勖过来能做什么?顶多骂一通出出气。
没一会儿,江存勖满头雾水地走进来,他和寿王的唯一交集,就是江知微了。难道江知微闹什么幺蛾子了?但她已经出族,不管干了什么,反正都跟他无关。
寿王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一甩,那张从京城递过来的信,轻飘飘飞出去,落在地上。
寿王的声音一字一顿,“江存勖,你真的好样,不光养了个大祭司的女儿,还养了个毒妇!”
江存勖疑惑地捡起那信纸,一行一行读下去,眼睛也随之越睁越大。
寿王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来:“江存勖,赵臻就算被废,他也还是本王的儿子,他的儿女也还是本王的孙子孙女。你养的好女儿一把火,就把本王的长子一脉烧了个干净,真是好胆!”
他说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抄起桌上的茶盏就扔了过去。
江存勖身子一偏,躲了过去,心头一阵凌乱,江知微死了?
当日小鱼就预知她最终的下场,可是事到临头,江存勖心头还是无比震惊。
她怎么就这么胆大?她怎么就敢这么做?
江存勖心中既惊且怒,又忍不住难过。
到底是从小养大的孩子,就算后来闹得再过,江存勖心里也不能完全无动于衷。
忍住心头的酸涩,道:“殿下,江知微早已经出族了。她的亲妹妹是大祭司,她当日却非要给赵大公子做妾时,下官就已经跟她说过,她踏出江家的门,就不再是江家的人。”
“何况后来她又带外人擅自开自家老祖的墓室,犯了江氏族人的众怒,已经被出族,不再是江氏的人,她的所作所为,和江氏再无干系。”
“别说她已经死了,就算没死,殿下您就是将她千刀万剐,我江氏也不会干涉。”
“好一个出族,好一个毫无干系!”寿王全身颤抖着,“你江家养出这么个东西,一句出族就撇清关系了?”
江存勖略有些无奈,“殿下,江知微的确已经不是江家人,她也已经死了,您还让下官怎么做?"
第303章 疯了
“养女而不教,都是你们夫妇之过,本王长子全家十几口人的性命,凭你一句已出族就能轻易揭过?何况江氏逃跑,是你夫人给筹银,并雇镖师马车,你夫人也是帮凶。”
“你妄为朝廷命官,却治家不严,教女无方,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你这等无能之辈,趁早主动辞官,免得玷污了朝堂众人!”
寿王眼光阴冷,如一条愤怒的毒蛇,盯紧江存勖。
江存勖心中咯噔一下,寿王刚得到长子一家死绝的消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把他叫来训斥,宣泄心中的怒火。
等寿王冷静下来,肯定不会这么算了。
如果换做他遭遇这样的事,肯定也不甘心,自己儿孙全都死光,对方只死一个罪魁祸首怎么行,怎么也得让对方的儿子陪葬才行。
想到这里,江存勖不由额上冒汗。万幸现在出门在外,寿王就算有什么打算也不方便。
等回到了京城,那时小鱼也回来了,她怎么也能护住自己的兄长。
想到这里,为避免激怒寿王,放软了语气,“这件事下官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等回去后,查明若真是贱内帮助了江知微逃跑,下官一定休了她,之后是杀是剐,全凭殿下心意。”
心里直恼恨,江知微就算死了也要给家人添乱,真是白养她那么大。
寿王赤红的眼眸中狠厉一闪而过,他的儿子、孙子、孙女,那么多条性命,就凭江氏和她母亲两条贱命怎么够赔?
江存勖看着寿王的眼神,心里一阵阵发寒,叹息一声,刚想再说几句软话,先把今日应付过去,就见寿王恶狠狠道:“你倒是撇的干净, 江氏是出族了,但血脉关系斩不断,别妄图用出族糊弄。如不是你没教好女儿,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你难辞其咎!”
寿王越说越恨,怒气上来,直想杀了眼前的人泄愤,杀气腾腾道:“来人,给本王把他拖下去,砍了他的双手,割了他的舌头!既然舍不得打骂教导孩子,那今后就不用再动口,也不用再动手了!”
江存勖大惊失色,寿王疯了吗?
失声道:“寿王殿下,下官是正五品官员,不管做错了什么,自有朝廷审判,您不能动私刑!”
他才因为江稚鱼的关系升了两级,从正六品变成正五品。
寿王一张脸扭曲着,嘴角噙着嗜血的笑,“动私刑又怎样?本王为大夏断了双腿,是大夏功臣,就算动了私刑,顶多被降爵,被禁足、罚奉,陛下还能要了本王的性命不成?”
“来人,都死了吗,还不快一点!”
江存勖心中着急,也不管什么礼数了,抬脚就往外跑。
寿王说的对,事后寿王的确是会得到惩罚,但以他的身份,就算伤筋动骨,起码人好好的。
但他残了,可就恢复不过来了。
寿王这都不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顶多自损五百。
眼看着门口的侍卫已经涌过来,江存勖灵光一闪,想起江稚鱼临行前给他的符篆。
当时江稚鱼说他有一场劫难,所以给了他一张符篆保命。
江存勖着急忙慌,来不及细想,赶紧把挂在脖子上的小布囊扯出来,匆忙取出符篆打开。
感觉眼前似乎有暗芒一闪而过,然后他看到在场的人像是被束缚了手脚似的,动作缓慢地像龟爬。
江存勖一哆嗦,撒开腿就往外跑。
没敢回自己的住处,径自往女帝的住处跑去。
秦州刺史得到女帝率领朝中大臣们要过来的消息时,已经腾出了刺史府让女帝暂住。
刺史府附近的客栈都已经被清空,征做众臣的住所。至于带来的将士,都在城外驻扎。
江存勖一口气跑到刺史府外,喘着气跟守卫道:“麻烦禀告陛下,臣江存勖有急事求见陛下。”
说着伸手在身上摸出个银角子,递过去,交代一句:“麻烦快一些。”
迟了寿王的人就追过来了。
守卫看他跑得一头汗,神情着急,也没为难,接过银子揣怀里就小跑着进去了。
江存勖双眼不断往后看,心里慌得不行,生怕正在发疯状态的寿王追过来。
好在给出去的银子起了作用,那侍卫很快出来让他进去。
他刚进去大门,就听到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一辆马车在门外停下,寿王的轮椅就从车上被抬下来,然后寿王也被人抱着下来,放在轮椅上。
江存勖立刻回头,脚下不停往里走。
女帝这会儿正在刺史府的议事堂中坐着,和身边的靖国公说话。
这次出行,京中留晋王赵渊监国,各衙门主官都跟过来了,留了副手处理衙中事务。
傅珩也留在京城,处理龙鱼卫事务,靖国公则跟了出来。
江存勖白着脸进来,扑过去跪下就道:“陛下救命,寿王殿下疯了,他要割了臣的舌头,砍了臣的双手!”
女帝捏捏眉头,和靖国公对视一眼,道:“为了赵臻之死的缘故吧?”
江存勖一愣,立刻反应过来,龙鱼卫的消息自然比寿王的消息更快到达秦州。
他磕下头去,“是!寿王殿下在气头上,不听臣的解释,臣不得不来求陛下庇护。”
说话间,寿王已经到了门外,自己转着轮子进来。
声音淬着冰,道:“既然到了陛下跟前,那就请陛下给评评这理。陛下,江存勖养女不教,致臣的长子、长孙,以及其余孙子孙女一起葬身火海,这么多条人命,江存勖死不足惜,臣不牵连他家人,要他夫妻两条命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