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更知道她嘴里的二哥，指的是阆苑郡王。
陆颐说着，笑了一下，继续道：“我家二哥大家都知道，博学强识，什么都知道一点。据我二哥所说，马蜂对淡巴枯的味道格外不喜，遇到了就会绕开。”
她说着，指指一直站在旁边的一名老者道：“老人家是位大夫吧，还请老人家去闻一闻，沈三公子身上，是不是淡巴枯的味道，我记得二哥说过，淡巴枯也能入药。”
沈家今日宴客，客人多，孩子也多，担心万一磕了碰了哪一个，就提前找了大夫在府里坐镇。
刚好姑娘们被马蜂蛰了，就跟着过来了。
因为来的时候，姑娘们被江稚鱼抹过泥巴，所以看起来也没多严重，那大夫就一直站在旁边等候吩咐。
这会儿陆颐发话，那老大夫看一眼沈老夫人等示下，毕竟这是主家。
沈老夫人可不像沈夫人那么护崽，大孙子人傻，但就因为傻，才没那心眼子撒谎骗人。这个事实，都是人精，想必都知道。
今日这事，绝不是狡辩就能行得通的。
真要靠狡辩揭过这事，那就是得罪了一圈子人。
就冲老大夫点点头，“麻烦张大夫过来查查。”
张大夫走过去，沈老夫人又补一句：“尽管实话实说，不用有顾虑。”
这话是担心张大夫顾虑着沈家，不敢说实话。
张大夫点点头，走到沈三身边，伸出手扇两下，把他身上的气味往自己这边勾，鼻子凑过去闻。
沈三一张脸沉着，从牙缝中挤出低低的威胁：“你可好好地闻，闻错了小爷砸了你的药铺。”
庄夫人“呵”了一声，斜着沈三，扬声道：“张大夫不用担心，我家老爷是刑部尚书，有人去你铺子闹事，尽管去刑部告状，我家老爷一定会给你作主。”
江稚鱼和胡若瑕对视一眼，原来是刑部尚书家里的，正三品大员的家眷，难怪敢这么硬气。
沈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都黑了，呵斥沈三：“你给我闭嘴！晚点再跟你算账！”
张大夫嗅了几下，点头道：“的确是淡巴枯的味道，很浓郁。郡主方才说的很对，马蜂特别不喜淡巴枯的味道，遇到了就会避开。”
这下大家都确认了，马蜂的确是沈三带过来的。
目的肯定是针对他那傻子大哥，却误伤了这里的姑娘们。
庄夫人道：“老夫人，您说怎么办吧？”
其余夫人都望着沈老夫人，虽没开口，显然也站在庄夫人那边。
沈老夫人一巴掌抽沈三脸上，“你个混账，你为什么这么做？”
沈三一手捂着半边脸颊，抬起头来，脸色阴沉地望着沈老夫人，狠狠道：“谁让他动不动就告状，让你和父亲打我，我就是要整治他，就是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你！”沈老夫人气得身体晃了晃，抖着手指着他。
沈夫人一见这情况，简直恨铁不成钢，也怕把沈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狠狠心，在沈三另半张脸上又抽一巴掌，骂道：“你这混账玩意儿，说的什么话，还不快给祖母……”
沈夫人话没说完，沈三恶狠狠瞪她一眼，转身就跑了。
沈老夫人忍忍气，吩咐身边伺候的下人：“去把这里事跟你家老爷说一声，要原原本本的，一字不落地说。让你家老爷打小三儿三十板子，要狠狠地打。”
下人听命地去了。
沈夫人一脸心疼，望着下人的背影欲言又止，这会儿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沈老夫人平息了下胸中的怒火，道：“诸位夫人先消消气，是老身治家不严，我这里先给诸位夫人赔个不是。”
她说着，果然当着大家，弯下了腰。
夫人们赶紧七嘴八舌地客套着。
“不是老夫人的错，快别这样，折煞我们了。”
“老夫人快别这样，谁家都有两个调皮的孩子，不怪老夫人。”
沈老夫人继续道：“我府里的孽障闯了这么大祸，实在是对不住各位。回头再让他老子挨家挨户到诸位府邸赔礼，若诸位府里将来有事需要沈府伸手，咱们沈家绝不含糊。”
这是表明沈家欠了她们一个人情，这个比什么赔礼都有诚意。
夫人们忙客套了几句，对沈老夫人的处理结果很满意。
沈老夫人扫了姑娘们一圈，接着道：“现在先让张大夫给姑娘们看看，马蜂蛰了可马虎不得。姑娘们金尊玉贵的，受了这么大的罪，可真要心疼死个人。”
“张大夫，麻烦你了。你给姑娘们好好看看，只要能治好姑娘们，不留疤痕，用多贵的药都成。”
......
淡巴枯——就是烟草。明朝以前叫淡巴枯，是菲律宾音译来的。据说唐朝时就有人吸烟了，但没有文献记载，那会儿烟草叫什么名字。
第77章 人为拘魂
张大夫一来就看到了每位被蛰的人都抹了泥巴，这会儿终于有功夫问出心中疑问：“照理说，马蜂蜇人会很疼，会肿起很大的包，但我看被蛰的人好像都没那么严重，是因为抹了泥巴的缘故吗？”
胡若瑕笑吟吟地比比江稚鱼，“是江二姑娘的缘故，江二姑娘会一些秘术，给大家治好了。”
江稚鱼这才道：“也不是治好了，这只是一点小伎俩，只能暂时让大家少受点苦而已，这法子最多能支撑一个时辰，时辰一到，该怎样还会怎样。各位还是赶紧回去，找大夫给治治，不然一会儿发作起来，疼痛一点不会少。”
众人一听都着急起来，匆匆跟江稚鱼道谢，然后带着自家姑娘，跟沈老夫人告辞。
张大夫只有一人，不说能不能看过来，就他带那个小箱子，不见得就带有治疗蜂蛰的药物，还是回去找相熟的大夫妥当。
沈老夫人赔着罪，表示明日会将诊金给各位府里送去，把人打发走。
卢氏也带着江知微先走了，这会儿剩余的都是没被殃及的人。
胡夫人叫了江稚鱼和胡若瑕准备告辞，陆颐也打算离开。
沈家出了这样的事，接下来肯定要忙，不好再待。
沈老夫人叫住江稚鱼，“江二姑娘稍等。今日谢谢江二姑娘了，若不是你，这会儿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江稚鱼摆摆手，她对这位沈老夫人还是挺有好感的，起码处事公正，心思清明。
正要谦虚两句，一男子的声音响起来：“沈老夫人，也是这位江姑娘出的主意，才把您长孙救上来的。还有嘉慧君主和胡姑娘都出力了。若不是江二姑娘出主意用披帛把沈大公子拉上来，等会水的人赶来，怕是要晚了。”
说话的正是先前跨过栏杆，救沈大公子的那位。
沈老夫人先前顾着处理马蜂蜇人的事，一时忘了长孙落水的事，这会被人提起，才知道当时挺凶险的，不由伸手攥紧了沈大公子的手。
胡若瑕抿嘴笑道：“办法是小鱼想出来的，是这位公子跨过栏杆，才够到大公子，我只是出了点小力气。”
那年轻男子望着胡若瑕，俊秀的脸微微泛红。
然后又跟沈老夫人谦逊地道：“见人危难，伸出援手，是吾辈读书人应该做的，不值一提。”
江稚鱼和陆颐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想到，不值一提你还提？
这人也不是个心思单纯的，她们帮忙救人也是凭着本心，没放在心上，本来就打算告辞了。
而且因为出了马蜂蜇人的事，沈家婆媳的注意力一时没往沈大公子落水一事上想。
这男子这会儿提起她们救人的事，大约是想顺口扯出他在救沈大公子一事上的功劳。
有这样的救命之恩，沈家算是欠他一个人情。
不能算心思坏，只能说心思多。
沈大公子这会儿跟在沈老夫人身边，依赖地靠着她的肩，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嗯嗯。”
手指着几人，“是他们拉我上来的。我喝了好多脏水，祖母我会不会死啊？”
沈老夫人顾不上安抚他，先跟几人道谢，然后问那男子姓名。
那男子道：“小子赵墨，是京华书院的学子，和贵府二公子是同窗。”
沈老夫人就明白了，老二是庶出，结交的朋友，门第不会太高。
人老成精了，自然看出这会儿这位赵墨的用意。
温和地笑道：“今日多亏了你这孩子，今后当沈府是自己家一样，没事多来玩玩。”
和沈府的交情好了，今后别人也会看沈府的面子，多照应他几分，就当是对他救命之恩的报答吧。
这边等两人说完话，胡夫人再次提出告辞。
几人走出水榭的时候，江稚鱼突然停下来，转身道：“沈老夫人，我观沈大公子的样子，并不像是天生痴傻，而是......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一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