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贺没理会他的话，偏头垂眸看着方姚手腕：“想回家吗？”
方姚抿着嘴，看着姜贺眼睛时，突然就和小时候那双眼睛重合了，他其实没变模样，和小时候一样，告诉她遇到打不过的，别死心眼儿，该跑就跑。
他说，逃跑不丢人，等着被人欺负才是大傻子，他还说过，如果以后被人欺负了，可以叫去三班叫他，他姓姜。
他明明都说过的啊，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呢。
方姚不知道，自己今天这眼泪怎么来的这么快，她不想在姜贺面前哭，也不想在姜贺面前丢脸。
“方姚过来，别闹了。” 宋岩益伸手想去拉方姚，却被姜贺一个侧身挡住了。
“姜贺，这是我和我对象之间的事，你别管。”宋岩益虽是笑着问的，但任谁都听出他语气不善。
姜贺只看了他一眼，还是偏头问方姚：“回吗？”
方姚刚要点头，宋岩益先喊上了：“她不回去，方姚你过……”
“你自己说。”姜贺打断了宋岩益的话，一瞬不瞬盯着方姚。
“回。”方姚这次回答的干脆。
姜贺扯了一下嘴角，转头点了点宋岩益手里的手机，淡声：“手机给她，和女生耍脾气，不爷们。”
宋岩益呼了一口气，看了下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他脸色变了变，对着姜贺笑了一下：“谢了，你先走吧，我送她回去。”
姜贺没动，伸手把他手机拿过来直接塞到了方姚手里：“叫车吧。”
第32章 伤口 她以为自己是拖油瓶
方姚不知道别人家的春节是怎么过的, 但她家每年必备小节目，是吵架。
轻则小吵，重则是摔盘子摔碗。
今年也不例外, 原因是姚美芬要把她那个恋爱对象带家里一起过年。
“他今年就一个人过也没意思，想来咱家 , 我想着人多热闹点就答应他了。”姚美芬是在方姚炒菜时候，通知她的。
方姚瞬间觉得锅里的香辣大闸蟹不香了：“你……你想让他来之前, 是不是应该问问我的意见？我都没见过这人, 你倒好，直接领家来一起过年了，妈，我不指望你多么靠谱，但我求你了, 别这么离谱行吗。”
姚美芬可能也觉得这事做的有点不对，她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不合适, 本来不想让他来的，但是他说今年过年就一个人, 大过年的连一个说话都没有, 可怜巴巴的, 我当时就心软答应了。”
方姚对着天花板吐了口气：“我没有阻止你寻找自己的幸福, 但是你能不能先了解下对方情况再接触啊, 你还想像上一个似的吗？你自己数数，从你离婚开始, 你找了多少个男的，哪一个是靠谱的？有的骗完你钱就跑，有的甚至还想骗咱家这房子的，要不是我拦着, 咱娘两现在就住桥洞子去了。”
“什么叫我不长记性？这些年我都被谁骗了？你以为我分手是因为什么？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这个拖油瓶，我早结婚了！”姚美芬最忌讳别人说她被骗这事，外人说她能忍，但是自己亲闺女说，她有点受不住了。
所以怎么扎心怎么说，姚美芬一句拖油瓶，方姚眼泪刷地一下溢出来了，她仰头想憋回去，都没憋住。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妈能做到这点，也只有她妈能扎她最深。
方姚一句话没有回，还是把最后一道菜炒好端上桌，她摘了围裙换了衣服要出去。
姚美芬缓过劲来了，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过了：“大过年的，你去哪？我给你李叔打电话说了，不让他来了。”
方姚没回应她的话，她开门下楼了。
偶尔传来的鞭炮声都在提醒方姚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别人在楼上阖家欢，方姚在楼下顶着大雪吹冷风，姚美芬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方姚一个都没接。
她知道自己还是被那句“拖油瓶”伤到了，今天之前，方姚一直觉得她妈虽然不靠谱，但是是爱她的，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姚美芬心里是第一位的。
原来并不是，原来她对自己是有怨气的，姚美芬这些年一直在后悔养她吧？
方姚还记得，她爸妈离婚那年，她爸妈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左邻右舍在门口假装劝导，实则偷偷看笑话。
方姚被吓得缩到沙发后面，姚美芬拿着菜刀要砍她爸，她说要同归于尽，方姚那时候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小小个子跑上去拉住姚美芬的手，哭求她妈放下刀。
最终不知道是不是方姚的哭声唤醒了姚美芬，反正她放下了，两口子关上了门，开始心平气和谈离婚。
一切都很顺利，唯有方姚的抚养权成了问题。
方姚坐在沙发上听着爸妈谈论自己的去留，她爸说房子和孩子，姚美芬只能选一样，最终姚美芬选择了孩子，她爸没有一丝犹豫就同意了。
从那天开始，方姚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方姚没关系，你还有妈妈爱。
其实现在想想，当时在做选择时，姚美芬明明是停顿的，她当时也犹豫了吧？
手机还在振动，姚美芬不再执着给她打电话，她发了很多条语音，方姚一条都没有点开。
微信上还有同学发的新年快乐，郑梓欣给她发了很长很长一段新年祝福词，她说要祝愿方姚新的一年所有愿望都成真。
方姚真的仔细想了想，她的愿望的是什么？想到最后她觉得自己有点可悲，从小到大，她对自己竟然没有什么规划。
每天睁开眼想的就是赚钱，每天想的都是她要趁着假期做几份兼职，能赚到多少钱，怎么帮姚美芬解决困难。
她的的所有计划都和姚美芬有关，可是到最后才发现，其实她妈并不需要她。
爱情失败，亲情失败，亲妈一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甚至可能并不爱自己。友情失败，她这些年唯一一个能交心的朋友就是郑梓欣，但郑梓欣能交心的朋友却有很多。
方姚你的人生为什么会过的这么失败！这个世界有爱你的人吗？方姚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方姚出了小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看着车辆迅速从她眼前飞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走到马路中间去一了百了。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么做不对，但是她陷入到自己的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方姚觉得老天爷不公平，既然生下了她，为什么不能好好爱她呢？她可以接受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但是为什么连一个真心对她的人都不给呢？
为什么呀？
方姚一路走，一路问自己，眼泪就像控制不住似的，一串串往下掉，最终她被一位阿姨拦着，问她怎么了。
方姚说不出话，阿姨拉着她不让她继续走，要给她家里打电话，叫她家里人来接，要不这阿姨就要报警。
方姚平复自己情绪，她缓了一会儿终于能发声了：“谢谢您，阿姨我没事，您回家吧。”
阿姨明显不信，坚持要方姚给家里人打电话，方姚看着通讯录，唯一能打的只有郑梓欣，可是不巧，郑梓欣今天没有接她的电话。
她略过宋岩益的微信，拨通了姜贺的语音，语音响声没有超过三声，他接通了。
“喂。”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时，方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阿姨拿过她的手机，三两句话交代了方姚的情况，地址。
方姚不知道姜贺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她只听见阿姨说好，让他快点。
电话挂断，阿姨把电话塞到方姚手里，语重心长说：“闺女儿啊，听阿姨一句劝，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把眼泪擦擦一会儿回家吧，你爸妈还在家等着呢，他们看见你这样，多心疼啊。”
方姚眼泪本来已经快憋回去了，这阿姨一劝，她那眼泪唰的一下又流下来了，给阿姨吓得手足无措，也不敢再说了，手里也没有纸巾，拿着衣服袖子给方姚擦。
姜贺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方姚蹲在马路边上，阿姨在旁边说着什么。
姜贺站在原地叫了一声方姚名字，方姚抬头看他时，两只眼睛都是肿的，阿姨见到姜贺时，终于松了一口气，确认两个人是朋友后便要走。
姜贺给人叫住了，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礼盒递给对方了，说了感谢话，阿姨临走前，方姚拖着鼻音也向她道了谢。
自从阿姨走后，方姚蹲着路边一直埋着头，不看姜贺，也不说话。
姜贺也没有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他只是陪着她也蹲在马路边上。
空气静的可怕，方姚将头埋在膝盖处，闷声道：“你回家吧，今天过年，你爸妈还在等你吧吃饭。”
“你准备在这儿蹲着不走了？”姜贺看着她脚上穿着的拖鞋，心里大概有数了。
他起身叫方姚一声，方姚还是没有抬头：“你回家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今天……不应该给你打电话，对不起。”
“方姚我脚麻了，你扶我一下。”姜贺的招数管用了，他说脚麻了。方姚果然抬头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