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怪兽就算站起来也只有她膝盖的高度,但它的呼噜声还挺唬人,像海底不断冒泡的火山一样低沉。
“你什么时候站在我后面的?”温绛耳退后两步。
这小怪兽看起来胖嘟嘟的,但实际上硬邦邦的,身上还覆盖着透明的银色鳞片,撞在它身上挺疼的。
“吓我一跳。”温绛耳弯身揉了揉膝盖,不满地抱怨:“你出来干什么?用不着你帮忙,我已经快要烤好了。”
站在地上张开小肉爪的小怪兽逐渐停止了恫吓的小呼噜声。
照理说,世间一切生灵,都会在他释放的威压下腿脚发软,本能的匍匐在地。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兔子子民”仍然站在它面前,并且叽里咕噜地一直在响。
烛龙虽然一出生就具备许多种族本能,但多数只跟征战和统御相关。
如果对方并没有在它的威慑下主动臣服,那留给它的选择,就只有杀戮或撤退。
它并没有选择抹除眼前这个一直响的兔子。
因为这个兔子刚才解决了它的尾巴尖被身体困住的难题,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子民。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在它释放威压震波时匍匐在地。
这超出了烛龙幼崽的认知。
它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不受控的子民,于是停止了震波,趴回地面,绕过她,爬到火堆旁,找到香味的源头。
温绛耳立即转身挡住小怪兽,“这是小兔子宝宝亲手做的烤肉,没有邀请你一起吃哦。”
小怪兽再次抬起上身,仰头直视子民的眼睛。
“看什么看?”温绛耳十分记仇:“你刚才不是推开我吗?想吃肉你就自己煮呀。”
它趴回了地面,再次绕过温绛耳的腿,靠近火堆。
烛龙的交流方式和人不同,它一出生就能理解同族的震波。
不同于声带的震动,震波是带有情绪和类似精神传递的交流方式。
对于只能依靠声音变化表达含义的人族语言,烛龙消化得相对很慢。
如果在人族稀少的环境下长大,烛龙多数要在成年后才能说一口流利的人语。
在它眼里,温绛耳是一个体型庞大的、不断发出相似频率声响的、对它不敬的,但又确实为它效力过的古怪子民。
周围没有同族为它解惑。
幼龙再一次大度地放弃处决这只兔子,只是安静地绕过她,尝试接近香味的来源。
然而下一刻,温绛耳弯下身,双手抱起了小怪兽,把它端起来,放到远离火堆的地方。
她可不会畏惧一头没长牙,甚至咬不动狼肉的小怪兽,“我说了,我只会跟我的朋友分享我做的食物,你如果继续一声不吭地无视小兔子,那就……”
话未说完,头顶的日光像被一大片巨物的阴影笼罩,周遭的一切坠入一片铅灰色迷雾。
温绛耳愣住,仰头茫然看向突然变暗的天空。
正值申时初刻,该是日头最刺眼的时段。
不知为何,天色忽然变暗,却并无乌云笼罩。
温绛耳纳闷地低下头。
小怪兽支起上半身,仰头盯着温绛耳,原本细长的竖瞳此刻横向扩展,像深潭里被阳光穿透的琥珀。
“嗡——”
空气发出古琴崩弦般的震颤。
小怪兽周身忽然炸开环状气浪,圆滚滚的身体陡然消失。
不,不是消失。
它成了空气中极速移动的残影。
一道银白的流光,擦着温绛耳的膝盖来回掠过,带起的劲风吹得她睁不开眼。
她的左侧右侧、前方身后,出现一模一样的银白残影。
恐怖的速度。
肉眼看来,它几乎同时出现在她前后左右。
温绛耳惊讶地睁大眼,无法理解为什么突然出现这么多小怪兽围绕着她。
天色愈发昏暗,幼龙的双瞳如同明灭的烛火。
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是时间的主宰。
它并没有极速闪转,至少在它的感知中,是温绛耳和整个世界被凝固成了静物。
它只是在来回踱步。
这是烛龙族对强敌宣战时,典型的刻板行为。
突然被激活的战斗状态,是在回应温绛耳刚才对它的“袭击”。
她把它端走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它压住自己的尾巴。
这个一直在响的子民,故意不让伟大的主宰者接近香喷喷的食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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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兔兔和龙的战斗结束得好……
被陌生男人阻挡去路,李放歌心里火急火燎,面上依旧保持耐心。
这男人同她说话的态度彬彬有礼,但他的行为却很蛮横。
她几次尝试离开,都感觉双腿被无形的气流钉在原地,根本迈不出腿。
男人显然会术法,看打扮却又不是修士。
怕就怕是什么混进村子的妖魔,所以她半点牢骚不敢发,对他有问必答。
当他问她前往金鳞山的原因后,李放歌坦白说,家中粮食口感变得古怪,想去找金鳞山的几位道长解惑。
男人对她提起的粮食异常并无好奇,反倒是饶有兴致地问她,“不止你一家的粮食没了滋味,为何就你一人来求援?其他人不担心?”
他的语气虽然悠然,眼神却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感。
等等……这男人怎么知道不止她一家粮食出了问题?
心头猛一咯噔,浑身的鸡皮疙瘩立起来。
八成就是这男人搞的鬼了。
“其他村民还在寻找谁家还有能吃的粮食。”她尽可能镇定地低声回答。
男人勾起唇角,“金鳞山的灵气,足够我吞没方圆百里,别白费力气了。”
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空荡荡的山脚下,只剩下李放歌剧烈的呼吸和心跳声。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杀人灭口。
但可以肯定,她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
死到临头,还不如死个明白。
她壮着胆子质问:“你为什么要糟蹋粮食?这样会饿死很多人,你们修仙之人……或者妖魔,若是罪业过多,渡劫时不是会更危险吗?”
男人哼笑一声,仰头看向白雪覆盖的鹅掌山,自言自语地呢喃,“粮食没有改变,变的是你们自己。你们剥离了五感之一,尝到了事物本源的滋味,从前贪恋的酒肉便毫无意义。须知万物皆空,沉浸在虚妄中,只会徒增贪婪与渴望。我不渡劫,只渡凡人。”
李放歌一愣。
这话听着不像是妖魔,反倒像佛陀。
莫非她误解了此人的用心?
“我……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她用更加恭敬的态度,尝试套话,“您的意思是,食物的口感并没有变化,只是您封住了我们的味觉,是吗?”
“我没有对你们做任何事,只因你们身处我的天幕之中,自会剥离一些感知。味觉总是最先剥落,一切都是自然发生。”
李放歌努力尝试理解他的话。
心头顿时一惊。
“那么不久后,我们还会失去其他感知吗?我……我们会变成瞎子聋子吗?”
“不会,但你们不会再对所见所闻升起渴望与期待,与瞎子聋子无异。”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无需明白,只需感受。”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无辜凡人?我们招你惹你了?”
“待你脱离苦海,自能领会我的用意。”
李放歌见他情绪挺稳定,胆子愈发肥了,“就算是佛祖亲自来了,那也得要人自愿出家啊?你这也没个商量,就让我们失去味觉,不合情理吧?”
“聒噪。”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转身朝鹅掌山走去。
李放歌也没打算叫住他,还是先找到顾青遮,把这件事告诉他才行。
毕竟她一个凡人,除了谴责,也拿这个神秘男人无可奈何。
她尝试着迈出一步,发现腿脚能动了,立即撒腿朝金鳞山跑去。
没走几步,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打破了山脚的寂静。
“李掌柜的?你怎么在这里?你家那婆子和丫头说你在药庄子里呢!”
赵冬成的嗓音一如既往地让李放歌烦躁易怒。
那个神秘男人耽误了她的时间,村长的人也找来金鳞山了。
他们也是来找修士们,与她同路,不可能不暴露。
现在逃跑,肯定跑不过一群壮汉。
李放歌只能故作镇定,停下脚步,转身同那群人颔首打招呼,说自己刚从庄子里出来,准备回村。
不远处,正欲上山的神秘男人也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向那群村民。
他果然对村民失去味觉后的反应很好奇。
哪有成佛的人会这么幸灾乐祸的凑热闹?
这小子铁定没安好心。
赵冬成最先追上来,村庄里的人紧随其后,将李放歌重重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