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管像被扼住的,他双眼暴突,双手死命抠挖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其余村民一片片瘫软在地。
有人惊恐地张大嘴巴,只能发出绝望的喘息。
有人跪在地上,对着忘归鸦拼命磕头。
忘归鸦挥动巨大的羽翼,一跃而起,向前一掠。
还傻愣着的李放歌已经被他揽住后腰,冲天而起,飞向鹅掌山。
李放歌不敢挣扎,“你要干什么?”
“你叫李放歌,我知道你想找的那位道长现在何处。”忘归鸦哼笑一声,悠悠道,“但他已经不想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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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绛耳蹲在地上,小手托着小胖脸,一脸迷茫,已经被周围闪来闪去的小怪兽闪得头晕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嘛?”
小怪兽没有回答。
“就算你一直转圈圈,我也不会分烤肉给你的噢,我只会分享给我的朋友。”
依旧没有回答。
温绛耳忽然想起最初感知到小怪兽说话的感受。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需要她放空脑袋,进入某种纯粹的感知状态。
她对此无师自通。
深吸一口气,沉下心神,让感知像许多小触手一样,伸展向周围闪烁的小怪兽们。
直到感知发生触碰,她才意识到,这头小怪兽并非分裂成很多头小怪兽,而是在飞速地绕着她转圈。
它怎么跑得这么快?
温绛耳有些吃惊,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尝试用感知连接小怪兽,搞清楚它究竟想做什么。
由于它在极速移动,她的感知无法连贯的与它相接,只在高频率、断断续续的触碰中,感受到了它发出的震波。
温绛耳一瞬间就理解它发出的震波含义——
飞奔中的小怪兽:“来!打架!打架!来!打架!”
温绛耳:?
温绛耳逐渐睁大眼睛。
“你想跟我打架?”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暗红色的双瞳有水光闪烁,温绛耳强忍着委屈,颤抖着嗓音,“我刚才救了你的尾巴欸!你竟然……好。打就打。”
“打就打!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兔子宝宝打遍七岁以下无敌手!”
温绛耳猛地站起身,狠狠捞起袖子,对着眼前闪烁的残影,“你先停下来,我看不清楚!”
突然感知到激烈敌意的幼龙陡然停止移动。
它站在它唯一的子民面前,石珀色双瞳警惕地盯着她的脸。
“嘿!哈!”小兔子原地比划了两拳,给自己助威。
趁敌人没反应过来,小兔子陡然前冲,一脚对着小怪兽的圆脑袋踹过去!
在她的视线里,那头小怪兽一直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她的脚底板即将踹上它脑袋的一刹那,小怪兽出现在了她左侧。
温绛耳踹了个空,没收住力道,扑通一声,摔了个屁股蹲。
尾椎部位刚好摔在凸起的石块上,先是一麻,随后剧烈酸痛。
战斗结束。
小兔子宝宝躺在地上,看着灰暗的天空,屏着呼吸,忍耐,浑身震颤。
最终,还是一咧嘴,屁股疼得哭出了声。
幼龙正在仔细观察对它发起自杀式袭击的子民。
突然,像被细细的针尖扎进太阳穴,开始头痛。
它两只小肉爪抱着脑袋,用力甩动。
那兔子发出的呜咽声明明轻微,却让幼龙感到痛苦,像是某种情绪的共振。
它急切地蹦到小兔子身边,伸出肉爪,试图捂住她的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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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崽自己弄哭的宝宝兔就自己哄咯
第14章 龙崽现在开始哄五百次才……
小肉爪哆哆嗦嗦地摸索着温绛耳的脸。
幼龙企图寻找停止哭声的开关,但它不确定声音发出的方位是鼻孔还是嘴巴。
一顿乱按,温绛耳的眼泪鼻涕,被它均匀地涂抹在整张胖脸上。
温绛耳烦躁又愤怒,不断推开冰冰凉的小肉爪。
小怪兽却愈发急切地摸索她的脸,一双琥珀色竖瞳专注地注视她双眼,似乎想抓住她的视线。
它不喜欢这个唯一的子民发出这种声响,这比刚才断断续续的碎碎念糟糕得多。
狼群的呜咽不会让它难受。
温绛耳却可以。
朏朏的悲伤是刻在烛龙族骨血里的禁令,会引发身体类似的情绪。
烛龙族缺乏朏朏族与生俱来的细腻感知分类。
朏朏的悲伤,会被模糊归类成一种痛苦的感受。
幼龙此刻感受到的是一种具象化的头痛。
只因疼痛伴随着温绛耳的哭声,它以为关闭哭声,可以停止疼痛。
温绛耳愤怒地睁开眼,她想抱起扒在她脸上的胖怪兽,把它远远地丢开,然后尽情的哭个痛快。
虽然此刻尾椎的疼痛感已经消退了。
但她发现哭泣很舒适。
从被爹爹决定卖掉那一刻起,她就应该哭泣。
悲伤被生存的渴望暂时掩盖了,这些天她不可思议的坚强,都只是没意识到灵魂的悲伤。
摔痛屁股的真实痛感,终于把心底深处所有的痛苦释放出来。
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她现在想好好的哭泣,而那头忘恩负义的小怪兽一直在捣乱。
她很烦躁。
终于睁眼,与那双金瞳对视的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它的眼睛里有类似的痛苦与惊慌。
它在为哭泣的兔子宝宝难过吗?
压在心口的石头忽然飘开了。
温绛耳被某种不合逻辑的安全感包裹。
很久很久没有人在意她难过。
阿娘离开后,她不被允许哭泣,想哭的时候要找到没人的地方,不然会被李夫人臭骂。
爹爹也不喜欢她哭泣,爹爹不会像阿娘那样抱着她拍哄,只会在她哭个不停的时候烦躁不安、唉声叹气地走开。
她这才意识到,小怪兽不是在一旁捣乱,而是……
而是在干什么呢?
它为什么在她哭的时候不停地揉她的脸呢?
大概是在为她擦眼泪吧。
短暂的安静。
暗红色的双瞳与金瞳对视,两只幼崽安静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呜哇!!!!!!!!”温绛耳爆发出超级加倍的哭声。
“小兔子宝宝不会轻易原谅小怪兽!”她用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对它闹脾气,因为它在意。
终于有人在意她不开心。
她要抓住机会大发雷霆,看看它会不会后悔跟她约架。
“你真的很过分你知道吗?”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睁开眼睛,瘪着嘴委屈唧唧地注视小怪兽。
“我们刚才一起吓退了狼群,而且我救了你的尾巴。你有一点沉重,真的,就算没有那个蛋壳,你还是有点重,我家院子里跟你一样大小的母鸡比你轻很多。我把你搬开的时候手手很累,你都没有谢谢小兔子宝宝,就推开了我,我不会跟你这样的小孩做朋友,应该不会。”
没办法,她从小就是个话很密的小孩。
她很想说这些话,当然如果它不在意的话,她就不会说。
它现在注视她的眼神很在意的样子,所以她把想说的全说了。
专注于组织语言,让她的悲伤暂时消失。
幼龙的头痛感也随之消失。
那双惊慌无措的金瞳,在一直响的兔子声中,变回平静漠然的探究。
它以为自己按到了正确的开关,阻止了让它痛苦的频率声响。
切换回了喋喋不休但无害的背景音。
它有点想把这个密集的“滴滴滴滴”声也关掉。
小肉爪在兔子精的胖脸上继续四处按压。
它还在帮我擦眼泪。温绛耳有点得意。
但她把嘴噘得更高了,非常难哄。
“没用的,我只跟有礼貌的小孩一起玩,心意已决。”
她高傲地扭过头,但眼睛余光观察它,看似无所谓地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听你说几句话。但是最多不超过……额……五百句。”
她“勉强”给它一个辩解的机会,但只要解释说得过去她就可以大度地和解。
她非常想要一个朋友,甚至可以把自己煮好的肉汤分给它一半。
突然安静的环境,对于幼龙来说,相当于问题已经全部被它解决了。
它撑在温绛耳脸颊的爪子退后,回到地面,继续左右嗅探,寻找香气的来源,朝着肉汤的方向爬去。
它突然不再关注她了。
巨大的失落让温绛耳暂时忘记保护自己的肉汤,她翻身撑起身体看向小怪兽的背影,气鼓鼓的一脸失望。
她不死心地深吸一口气,进入那种难以言喻却又像是天生拥有的感知切换状态。
那种她可以理解它发出的特别震波的感知状态。
或许刚才它在给她擦眼泪的时候,就一直在解释它此前的无理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