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绛耳只好也恢复谈正事的态度,“不是鼠患,暂时也没找到妖魔作祟,我们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疫病。”
皎尾看着她,沉默片刻,“灵泽谷毗邻洛海,近年海水升温,源头或许在水里。”
温绛耳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就把疫病的始发地和患者的症状全都详细说出来。
她说话的时候,烛荒一瞬不瞬地注视她,完全不会打断她。
每次她以为自己话太多了,让他走神,停下来后,他又能很精准简略的总结和回答她说得一切。
这感觉实在很好。
她是个话很多的人,多数时候都要注意克制自己,留出空白让别人表达感受,还需要时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说得没意思。
从前只有跟皎尾在一起,她才能随心所欲的说出一切。
皎尾本身不爱说话,但喜欢听她絮叨,从来不走神,只有跟皎尾待在一起的时候能让她完全放下一切警惕和不安。
而此刻,只见过两面的“花心不负责”的烛荒也给了她这种感觉,真奇妙。
可快乐总是转瞬即逝,马车停下来,车夫已经把她送到灵泽谷入口。
温绛耳以商讨瘟疫的理由,邀请烛荒进灵泽谷做客。
实际上她希望能跟他在一起多一会儿,有种非常不舍得分开的感觉。
简直太不争气了,就好像拒绝“一场欢愉”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我不能进去。”皎尾迈步在山谷入口踱步,回过身,低头看向兔子:“你娘、舅舅、姨母都在那里,他们会捉我,去天庭。”
温绛耳仰头看着他,眨眨眼睛,“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午后的阳光照耀烛荒的俊美轮廓。
如此清晰的注视下,温绛耳突然睁大眼睛,“你是天庭布告上的那个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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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你娘、舅舅、姨母,要是发现他调戏小兔子,小狗精的屁屁都给他打烂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6章 原来兔子从来都没有抛弃……
能被天庭在三界通缉的罪犯,得是犯下多可怕的罪过?
有一瞬间,温绛耳有些后悔自己脱口而出,揭穿了烛荒的身份。
她不会被这个危险的通缉犯给灭口吧?
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默着低头注视她,并没有显露被揭穿的杀意或暴怒。
相反,他眼神有些无措,像是怕她嫌他累赘,完全没有多年前帮她干掉坏蛋时的自信与笃定。
简直像个小屁孩。
皎尾每次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干坏事的时候,也是用这种眼神观察小兔子。
温绛耳又想到了皎尾。
真奇怪,她经常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思念皎尾。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跟这个危险又英俊的通缉犯对视时,时不时会莫名浮现皎尾胖嘟嘟的包子脸。
温绛耳的心情从紧张恐惧,迅速转变为怜悯。
她试探着低声问:“天庭为什么通缉你。”
他没回答,只是神色沮丧地看着她。
她眨眨眼睛,嗓音压得更低:“你杀了很多神仙吗?”
他一歪头,疑惑地反驳:“我只是骗了一道通行令,来这里,找你。”
温绛耳费解:“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神仙不能自由来凡间找人吗?”
“别人可以,”他神色委屈:“我不行。”
温绛耳有些怀疑,但他的神色让她忍不住放下警惕:“那他们不至于遍地贴告示抓你,如果你没杀人没干坏事,只是想去自己要去的地方,就不该被追缉。”
皎尾露出恍然的神色,跟幼年时一样,只要兔子认为他没错,他就不会觉得自己有错,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我不该被追缉,我可以杀掉挡我路的人。”
“那也不行!”温绛耳急忙制止他危险的顿悟,“你得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不让你下凡,跟他们讲道理。”
“这样?”皎尾神色惋惜。
温绛耳:“?”你在失落什么啊不让你杀人,是什么可惜的事吗?
烛荒举止变得有些古怪,却莫名唤醒了兔子的保护欲。
她在完全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决定保护烛荒。
把他带进山谷,藏到半山腰一处无人的小木屋里,并打算每天给他送食物。
但烛荒丝毫没有身为通缉犯的自觉,坚持要送她去她的住所。
虽然通缉布告并没有发来灵泽谷,但温绛耳的住所周围,住了很多天水宗派来帮忙的修士。
各家宗门都受到了天庭的通缉令,烛荒可能会被一些修士认出来。
温绛耳坦白说出了这个危险。
可烛荒神色淡淡的,似乎不怎么在乎。
温绛耳方才一时疏忽,用很温柔的语气猜测他犯的错是“杀了很多神仙”。
这在皎尾看来,代表着即便他杀了很多人,兔子依旧不会太生气。
他在天庭乖乖憋了九年,是因为不确定自己能犯多大的错还不被兔子抛弃。
此刻他重新确定了犯错的边界,便不再如之前那般回避退让,打算神挡杀神。
到了村民聚居地,皎尾后退与她拉开距离,站在原地目送她回家。
温绛耳以为他终于乖乖去半山腰藏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回村落查看病患。
皎尾围绕着这座村庄开始了探查,巡视她住所周围的地形格局,找出每一处可以躲避大朏朏视线的掩体。
相比于离开灵泽谷时不断增加的病患,温绛耳回村后,发现病患居然大幅减少,疫病被控制住了。
“我们发现,疫病多数是靠近洛水支流附近的居民染病传播,所以暂时封锁了洛水水源,多打了几处水井,让村民们接地下水先用着,只是附近的良田得看天了。”天水宗的李鹤给温绛耳解释了近些时日控制疫病的进展。
温绛耳惊讶地睁大眼,“果然是洛水出了问题。”
在完全没接触村庄的情况下,烛荒居然从地理位置和气候变换,猜到了瘟疫的源头。
“什么叫果然是洛水出了问题?听着跟你排查出来的似的,这可是咱们师兄弟家家户户寻访找出的源头。”
天水宗的唐墨斜着眼睛打量温绛耳:“你这才刚回山谷,探查出源头的功劳又得记在你身上了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绛耳面无表情地解释:“回来的路上,我听一个同路人有这个猜测,功劳自然都是各位仙君的。”
这群修士中,有不少看她不顺眼。
如今天水宗由姚霜见执掌。
多年前,上一任宗主平白无故,关押温青妩两年,宗门问心有愧,所以近些年,朏朏们四处救灾,遇上棘手的麻烦时,姚霜见都会派弟子驰援。
这是积攒功德的好机会,修士本也没有怨言。
只是那群大朏朏每次出手救灾,都请求村民给温绛耳烧香供奉,将所有功德全都揽到这小朏朏一人身上,修士们就成了纯跑腿的。
虽然朏朏们多次婉拒仙门驰援的好意,可掌门姚霜见性情刚正暴躁,她硬要帮忙,弟子们也不敢不从。
没有人知道温绛耳靠着那口功德续命,都以为这群堕天的朏朏们想要重铸荣光,飞升成仙,把宝押在最小的朏朏身上,到处救灾,索取功德。
即便如此,起初,修士们多数非常喜欢温绛耳。
这小兔子不但长相可人,而且性格活泼可爱,不动声色地善解人意,谁都想待在她身边。
面对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美貌少女,不少修士动了追求道侣的心思。
一个接一个的仙门修士向她示爱,都被她尴尬婉拒了。
多数修士依旧没有放弃对她的追求,也有几个心眼小的追求者,开始四处诋毁造谣,温绛耳的名声便逐渐跌落谷底。
他们找不出温绛耳德行有亏的地方,便把矛头指向她行善积德必求香火的“功利心”上。
笑话她“想成仙想疯了”,“唯利是图”,“虚伪”,“假装心善”。
温绛耳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远远谈不上悟道,这些嘲讽让她厌烦。
“功劳在谁无所谓。”唐墨嗤笑一声:“反正最终功德都记在温姑娘身上。”
温绛耳不再反驳辩解,转身去草药房,继续调配药方。
等人散了,一个女修追上温绛耳脚步,也来到草药房,轻声安慰:“你别听唐墨叽叽歪歪,那家伙私下总跟我们炫耀你如何对他体贴入微,还吹牛说要你当众接受他的求亲,结果被你当众婉拒了,他都气疯了,据说做梦都在骂你不识抬举假清高呢,你越是跟他斗嘴,他越来劲,别理他就是了。”
温绛耳气鼓鼓地继续调配药方,过了会儿,才委屈巴巴地抱怨:“这些人为什么总说我勾引他们又摆架子?我娘告诉我要与人为善,我也不是只待他们好,这也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