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南沿着大学时的路往外走，他隐约记得这里原先是片小吃街：“我等下就回去，你把剧本过滤一遍，新标准问郑嵩……”
陆嘉南的声音陡然顿住。
对面的街区熙熙攘攘，人群中一道本不该出现的身影正仰着头看路边高挂的店名，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着什么，浑然不觉已经走到了台阶尽头。
陆嘉南瞳孔一缩，大步迈过去。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桑恬！”
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全身心沉浸在吐槽中的桑恬一跳。她猛地转身，看见陆嘉南的时候，宛如被猫抓住的老鼠，眼睛瞪得老大。
“你怎么会在这？”连声音都变调了。
陆嘉南无语地看着她，心想他很可怕？
其实不怪桑恬，任谁背后偷偷说人坏话的时候，被主角捉住都会吓一跳的吧。
更何况半小时前，陆嘉南还在微信里对她的骚扰无动于衷。让她想破头，都不会想到会在C大附近见到他。
还戴着帽子和墨镜，一看就不是临时起意。
桑恬忍不住问：“你来C大干嘛？”
陆嘉南面无表情俯视她：“路过。”
“倒是你，半小时前说认不清路，现在却出现在这，是不是该解释点什么？”
空气凝固半晌，桑恬咳了一声，眼神游离：“我说我是迷路来这的，你信吗？”
一秒，两秒，陆嘉南鼻腔忽然溢出一声极轻的哼笑。
桑恬还没来得及琢磨出这是讥讽还是嘲笑，就见陆嘉南长腿一抬，转身向一家餐馆走去。
她不明所以：“你去那干什么？”
“吃饭看不出吗？”陆嘉南头也不回，语气淡淡补充：“你请，我吃。”
桑恬：“……”
*
老周家常菜馆。
桑恬看着这个格外接地气的名字，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她是在微信上说过要请陆嘉南吃饭。但设想中，至少要选个西餐厅才行。
结果不曾想，陆嘉南都当大明星了，居然还保留着如此朴实无华的一面。
路边餐馆桌子很干净，菜单在墙上挂着，桑恬进门先用手机拍张照，扭头就看见陆嘉南已经挑好位置。
这种条件要包厢是不可能的，他坐在餐厅拐角，穿着浅灰色的西装衬衫，一身冷淡的气质，在一众吃饭的大学生中格格不入。
桑恬看了几眼，心想他一个公众人物也不怕被认出来。
其实单独被认出来也没事，谁规定明星不能来小饭馆吃饭了？
更别说还是陆嘉南母校附近的小饭馆，到时候工作室还能给他打造个怀旧人设。
但这人出道前就改了名，估计是不太愿意回忆过去。
桑恬漫不经心地想着，没发现餐馆老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几眼。
饭菜是普通的家常菜，点完没多久就有服务员把最先炒好的几道菜端上来。
桑恬直到看见陆嘉南开始动筷子，才相信这人是真的来吃饭。
她还没有扫兴到这个时候谈工作，于是也安静用餐。
但不知是因为这种环境太过熟悉，桑恬冷不丁地想起很久之前，C大后街还是一个狭窄逼仄的小吃街，不少低矮的门面被出租做大学生生意。
她和陆允仅有的几次外出约会就发生在这些小房子里。
那会儿陆允并不富裕，他们俩还在为谁付饭钱而各自赌气。有次她背着人抢先付钱，陆嘉南知道后，气的直瞪桑恬。
陆允生气也是一件很罕见的事。
更多时候他都是沉默又平静，看不到一点情绪波动。
桑恬还记得那次，她捧着脸感叹：“才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个高冷的酷哥，帅的让人腿软。怎么一成为我男朋友，就成了河豚了。”
陆允不说话。
“真不吃啊，陆豚豚？”桑恬笑眯眯地给他起外号。
陆允：“……”
他争不过桑恬，但面对她点的菜，非常有脾气的一个不动。
明明特意给他点的菜唉。她可惜地想。
酸甜的味道在味蕾中骤然炸开，桑恬回神，发现自己刚才不经意间夹了一块醋溜土豆。
可能回忆太多，她莫名觉得这道菜带着点熟悉感。
应该没那么巧吧。
C大的那条街几年前就被拆除重新规划，商贩更是换了几轮。
她下意识看了眼陆嘉南，对方面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现。
那就是她的错觉。
正这般想，最后一道菜被端上来。
店主是个胖乎乎的大叔，放下菜后就笑呵呵地用围裙擦手，边擦边对着桑恬说：“你是C大的毕业生吧？”
那股熟悉感又来了。
桑恬眨眼问：“怎么看出的？”
“我家在C大附近干了快二十年了，不吹牛，C大的学生至少有一大半都在我家吃过。不说别的，就小姑娘你，我就特眼熟！”
这回轮到桑恬震惊了。
“你是哪届的啊？知道不，你们学校有个明星，叫啥来着，陆、陆……哦，陆嘉南，他读书时也来我店里吃过，我女儿可喜欢他了！”
桑恬：“……”
她一言不发地看向对面。
陆嘉南波澜不惊地夹起一片茄子，好似被谈论的不是他一样。
这个人怎么能比她都淡定啊！
桑恬心里抓狂，祈祷店主不要此时认出陆嘉南。
优越的身形在人群中本就惹眼，陆嘉南这人还异常胆大地只戴了个鸭舌帽，她都看见好几个人边吃饭边往这边指指点点了。
偏偏店主察觉不到桑恬的心情，问完她，又扭头看向某个吃饭都不摘帽子的男人：“小伙子你也是C大的？”
陆嘉南筷子停顿，似是要说话。
桑恬一急，抢先道：“不是，他第一次来这。”
陆嘉南：“……”
他抬起头，皱眉问：“你说什么？”
桑恬见状，以为他没听清，隔着桌子不轻不重踹了他一脚，然后拼命使眼色。
氛围逐渐诡异。
陆嘉南没有回答店主，只是沉沉盯着桑恬。
桑恬被他盯着发怵，心想陆嘉南在干什么？反应这么迟钝。
胖店主摸摸脑袋：“你们……”
陆嘉南打断他，抿唇冷声道：“是的，我第一次来。”
*
店主被另一桌食客叫走。
陆嘉南一言不发。
虽然他平时也很冷淡，但桑恬此刻硬是凭借着她身为记者的敏锐观察力，从他薄唇抿起的角度中，品出一丝微妙的不同寻常。
“那个……”桑恬把新上的油焖大虾推过去，试探问：“你不吃了吗？”
陆嘉南冷冰冰地说：“不吃，第一次吃不惯。”
嘶，还真生气了。
桑恬找不着原因，总不能是她踹一脚把人踹伤了吧。
至于吃不惯问题，桑恬对这个不评价，明明这人刚才还吃得挺欢。
一动不动与他对视半晌，桑恬服软：“好吧，我知道了，那我们换一家你吃得惯的？”
结果说话这句后，桑恬发现陆大影帝神情更加阴郁。
她嘴角微抽，想要说什么，还是闭嘴了。
把那盘虾端回来，桑恬拿起自己前面的蒸鱼，在陆嘉南冷漠的目光中送到他面前：“如果口味没变的话，就吃这个吧，我记得你大学一直喜欢吃鱼。”
“……”陆嘉南目光无声地落在眼前，神情无一丝异样，片刻后，终于屈尊降贵地开口：“你真的记得？”
桑恬满脸诚恳：“真的真的。”
“我不信。”
桑恬：“……”
陆嘉南这人怎么这么难搞定！她现在超级想摇着陆嘉南肩膀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小火苗忍不住蹭蹭蹭从她眼底冒出。
陆嘉南忽然说：“但吃下也行。”
桑恬平静地浇灭自己的火焰，打定主意在采访完陆和清教授之前，绝对不招惹陆嘉南这个打火机。
“你去C大逛了吗？变化大不大。”她随口提起一个话题。
陆嘉南慢条斯理咽下鱼肉，才说：“挺大的，有空你可以去看看。”
“也行，余惠惠最近升职，正好去看她。唔，余惠惠你估计不记得了。”
“我记得，你室友，特别爱给你介绍对象的那个。”声音不冷不淡。
桑恬忍不住笑，没想到陆嘉南还记得这种细节。
上次余惠惠也说要给她介绍28岁的C大副教授。
她当时拒绝，但没几天就收到好友申请，那会儿她正忙着陆嘉南的采访，通过验证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复。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招呼已经被她晾了一星期。
已经沉默到这个程度，桑恬也就没去打破尴尬。
“你在想什么？”陆嘉南冷不丁地出声。
“也没什么，”桑恬沉吟片刻，才说：“就是想起我为了你的采访，战略性地放弃了一个大好的脱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