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梧心中一惊,立刻快步上前,直接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触手之处,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裴清梧脱口而出,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是担忧:“我就知道!让你换衣服你不及时换,喝了姜汤还是没压住!”
顾恒只觉得头脑昏沉,浑身一阵阵发冷,又一阵阵发热,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他倚着柜子,有些委屈地小声辩解:“我……我换了……也喝了……”
看着他这副烧得迷迷糊糊还强撑着的模样,裴清梧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她连忙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子:“别找了,快回床上躺着!水我去给你倒,真是的,生病了也不知道叫人!”
“别……”顾恒连忙阻止:“石大哥还在睡呢,不要打扰到他……”
“行……”裴清梧环视了一圈,发现角落处有一张小榻。
“那你躺到那边去。”
顾恒乖乖地往上边一躺,小榻有些盛不下他,得微微蜷着一点双脚。
他毕竟是个病人,裴清梧怕他躺得不舒服,又搬了一张和榻差不多高的凳子过来,让他把脚搁上去。
“躺着怎么样?”
“挺好的……”顾恒表示没问题。
裴清梧将手边的水杯递到他唇边,他渴极了,咕嘟一口,就尽数喝完。
“我再摸摸,到底有多热。”
没有体温计,就是这么麻烦。
她的掌心微凉,贴到自己额头上的时候,还带着她身上的香气。
一时间,顾恒很难分辨清楚,到底是因为着凉的发热,还是因为害羞。
“东家不必担心,明儿一早,我就好了呢。”顾恒道:“以往也不是没发过烧,都是睡一觉,被子捂着发发汗,就什么都好了。”
鸨母才不会管他的病。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裴清梧轻轻横了他一眼:“好好躺着,我去看看,家里有没有能退烧的草药。”
这个“家里”,戳中了顾恒心上一块位置。
他轻轻“嗯”了一声,调整了一下位置,好让自己能更加看清,月光下裴清梧纤长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①唐代参军戏,一种以滑稽调笑为主的表演形式
第50章 小狗黏人
裴清梧倒了水回来的时候,发现顾恒的脸因为高烧,已经红得不像样子了。
少年本就生的好,眉目是一副秾丽的山水画,如今染上酡红色,更显艳丽异常。
眸子此刻又氤了一汪水,映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亮晶晶地招人疼。
他大概也是烧糊涂了,见裴清梧向自己走过来,露出一个笑,黏黏糊糊地唤了句:“姐姐……”
声音跟化了的蜜糖似的。
裴清梧心头跳了一下,险些没端稳水。
“你叫我什么?”她往他身边一坐,把水杯递到他唇边:“来,喝水。”
“姐姐……”
他又唤了一声,直勾勾地盯着裴清梧看。
弯了一片月光清晖的眼睛,眨巴间,尽数是因为疾病而带来的委屈和依赖,就这么打着转,让裴清梧恍惚间,看见他身后好像长出了一条毛绒绒的尾巴似的。
一个劲地摇。
想起他也不过十六岁,上高中的年纪,心里不由得软乎乎的。
“嗯,张嘴,姐姐喂你喝水。”
顾恒乖乖张开了嘴,仰起头,喝水的时候,喉结一滚一滚的,说不出的性/感。
“还要。”
发烧的人是会容易渴。
裴清梧又给他倒了一杯。
这次,顾恒喝得急了些,水渍从唇角溢出,顺着滑进了衣襟,在他精致的锁骨上打了个转。
裴清梧下意识伸手,去帮他擦。
他是身上发热,锁骨那片的肌肤也热热得,不过手感倒是不错,细腻嫩滑,摸起来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呜……嗯……”
顾恒下意识地低头,去贴裴清梧的手掌,嘴里嘟嘟囔囔的:“姐姐的手好凉,好喜欢……”
裴清梧倒镇定自若。
怎么说,在现代也活了那么久,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见顾恒这个粘糊样子,她轻笑着调侃了一句:“怎么,喜欢姐姐摸你?”
“嗯……”顾恒点了点头。
大概烧糊涂了,顾恒什么话都说得出。
点过头后,他甚至还要去解自己的腰带。
“你、你干什么?”裴清梧这下是有点慌了。
“给姐姐看腹肌啊,姐姐不是最喜欢看了吗?”顾恒朦胧着一双眼,呆呆的。
“不是,我,你……”
这下,给裴清梧闹了个大红脸。
“我什么时候说过?哎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为了避免尴尬,裴清梧连忙起身:“真是……烧成傻子了都,我去给你找药。”
说着,她赶紧离去。
留顾恒在身后呆愣愣地喊了一句:“姐姐,真不看?!”
看,看他爷爷的八字胡!
在现代经历过三年口罩的洗礼,裴清梧颇具囤货意识。
哪怕是这个时代,她也买了不少常用药材囤着,买的时候,都是跟郎中问明了用途,分门别类地放好。
“着凉发热,喝……喝什么来着?”
裴清梧翻找药材的手微微一顿,脑海里浮现出当初郎中嘱咐的画面。
“淋雨受寒,邪气束表,当用麻黄汤发散风寒……”她低声自语,指尖已触到装着麻黄的纸包:“但看他高热面红,已是入里化热之象……”
她凝神细思,想起老郎中捋着胡须说过的话:“若见寒热夹杂,当以和解为法,小柴胡汤最为妥当。”
嗯,也是,在现代的时候,自己去游乐园玩激流勇进,淋了一头水,也是喝小柴胡颗粒的。
想到这里,她先取柴胡三钱,这是和解少阳的主药,能解热散邪。
又配黄芩二钱清里热,半夏三钱和胃降逆。
想起顾恒那烧得干裂的嘴唇,她特意多加了一钱人参,再佐以炙甘草、生姜、大枣调和营卫。
药材在瓷碗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他烧得这样厉害,该加些清热生津的……”
于是又添了知母二钱、石膏五钱。
药材都捡好后,她本想就在厨房里炖了,但一想到顾恒这么一个病人,根本不放心单独撂在外头,还是将药罐搬到榻边。
顾恒半支起身子,迷迷瞪瞪地看了她一眼:“姐姐?”
说实在的,他每喊一声姐姐,裴清梧心里就软一分。
一想到这小子要是病好了,肯定不乐意继续这么喊她了,就没阻止,嘴上应了。
“嗯,姐姐给你熬药呢。”
火苗舔着药罐底部,药香渐渐弥漫开来。
她守着咕嘟咕嘟的药罐,不时用竹筷轻轻搅动。
顾恒安静地陪着,火光在他脸上跳跃,勾勒出漂亮的五官来。
“闻着好苦……”
裴清梧道:“药都是苦的。”
待药汁收至恰到好处,她用棉布垫着,将药汁滤进碗里,棕褐色的汤药在月光下泛着清亮的光泽。
“阿恒,起来把药喝了。”
顾恒迷迷糊糊地靠过来,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立即皱起眉头:“苦……”
“良药苦口。”她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你若不想一直烧糊涂说胡话,就乖乖喝完。”
顾恒砸吧了一下嘴,委屈地看了她一眼:“若是把药都喝了,姐姐有奖励么?”
跟小孩子似的。
裴清梧好气又好笑,但心里仍生了一丝怜爱之情。
“有,姐姐赏你个榧子吃。”她半开玩笑。
顾恒又用他那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忽然轻声道:“方才……我不是完全糊涂。”
裴清梧执碗的手微微一颤。
他接过药碗,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间,一滴药汁顺着下颌滑落。放下药碗时,他的目光清明了几分。
“真的很苦……”
裴清梧早就料到了,取了口袋里的糖给他:“来,吃糖。”
顾恒探过脑袋,就着裴清梧的手,一口将糖块叼进嘴里。
牙齿擦过裴清梧的指尖,带着少年灼热的气息。
倒让裴清梧不自然地缩了缩手指。
药香还未散尽,方才还安静躺着消汗的顾恒,眉心又拧了起来,喉咙里发出细碎不耐的呜咽。
“热……好热……”
他胡乱地扯着身上本就松垮的中衣领口,动作带着病中的绵软无力,却异常固执。
那层薄薄的布料被他拽开,衣襟滑落,露出一片光洁的胸膛。
月光毫无遮拦地流淌其上,勾勒出少年初具轮廓的肌肉线条。
胸肌虽不虬结,但起伏紧实,延伸至平坦的小腹,腹肌的沟壑在烛光和月影下显得格外清晰,随着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像覆着一层细腻釉光的精美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