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娓被推到一旁也不恼,眯着眼懒洋洋地笑,忽又想到什么般,道:“你若真不打算和太子重修旧好,那过完年便叫他回去,你呢,随我一道去寺庙修行好了。”
明婳抬手顺着头发,见明娓真的一副要出家修行的模样,愈发奇怪:“从前咱们陪阿娘去庙里,也没见你多虔诚,如何出去转了一圈,竟看破红尘,想要修行了?”
问题是她今夜又是酒又是肉,三句话不离赚银子,也不像是勘破红尘的模样啊。
“难道庙里有什么宝贝不成?”
明婳眼珠子转了转,忽地想到什么,道:“姐姐,你不会要倒卖庙里的佛像法器、舍利经书那些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银子咱可不能赚,会折寿的!”
这话惹得明娓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等笑过劲儿了,才揩去眼角笑出的泪花儿,乜了自家妹妹一眼:“放心,我对那些没兴趣。”
不过,万佛寺里的确有她感兴趣的“宝贝”。
这日夜里,姐妹俩相依而眠,好梦香甜。
翌日,明娓宿醉还在被窝里沉睡,明婳倒是早起,便稍作梳妆,自去后院寻肃王妃一道用早膳。
刚穿过花园小径,却见到不远处,府中管家领着一袭玄色氅衣的男人,行色匆匆地朝前院走去。
明婳微怔,抬手揉了揉眼,定睛再看,那高大清隽的身影,的确是裴琏无疑。
身旁的采月也道:“这一大早的,陈管家请殿下去哪啊?”
明婳眯了眯眼,望着那两道背影:“好似是书房的方向?”
采月恍然:“那定是王爷与殿下有事商议。”
可是,会有什么事呢?
打也打了,骂或许也骂了,难道一大早又叫去打一回?
明婳垂眸思忖着,蓦得,眼皮落下一片冰凉。
纤长的眼睫被激得颤了两颤,再次抬眼,只见那笼着一层灰青色雾气般的寡淡天空,正纷纷扬扬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雪。
“又下雪了啊。”
她喃喃地,不知为何,心底无端涌起一阵不安。
静立片刻,她拢紧了袖中的葵花纹铜沉手,提步往前:“随我过去看看。”
第095章 【95】
【95】
朔风凛冽, 雪飘如絮,横穿书房檐廊,沾得一地湿寒。
肃王坐在堆满兵书的长案后, 看着雕花木窗外纷飞的皑皑白雪, 并无关窗之意。
他一向不喜太过温暖舒适的环境, 安逸容易让人惫懒堕落,无形之中消弭该有的警觉与判断。
而他面前的这位年轻太子,或许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因着打从太子进门第一眼, 便注意到了那扇未曾合上的窗户,却并未问“为何不关窗”, 只淡淡道了声“又下雪了”。
肃王严峻的眉眼稍缓, 撂下手中的兵书应道:“北庭的冬日一向如此, 大雪一场接一场,远不比长安气候温和, 殿下切记添衣保暖。”
这话中的关切之意, 叫裴琏有些诧异。
少倾,他抬袖朝肃王一挹:“多谢岳父大人关怀,小婿会多加注意。”
肃王颔首, 从书桌旁起身,行至榻边一抬手:“殿下坐吧。”
“是。”裴琏提步, 掀袍在左侧入座。
肃王并非那等惯说场面话的官僚, 见裴琏坐定, 便从袖中拿出一封密函, 递上前去:“殿下看看。”
裴琏拧眉:“这是?”
肃王道:“长安送来的, 半个时辰前刚到, 臣觉着此事有必要叫殿下知道。”
裴琏闻言,神色也变得肃正, 接过那封薄薄的密函,垂眸看了起来。
肃王也没闲着,自顾自在对侧入座,往紫砂壶里添茶加水,不紧不慢煮起茶来。
下雪的清晨格外静谧,唯听得凛风夹杂着雪花,簌簌呼啸。
不多时,茶壶里的水也沸了,咕噜咕噜的热气顶着小巧的杯盖,茶叶清香袅袅飘散在这安静的书房里。
裴琏握着密函的长指却是越发攥紧,浓黑长眉也沉沉压下。
阅毕书信,再次抬眼,那脸色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凛冽冻人:“孤早知东突厥狼子野心,所谓百年盟书不过是缓兵之计,迟早要再打一场。却没想到这西突厥竟如此糊涂,放着安生日子不过,竟轻信东突厥如此拙劣的挑拨离间,觉着是大渊害了他们的质子,也要毁约,与我朝兵戈相向!”
“殿下且喝杯茶,消消气。”
肃王面色平静地倒了杯茶水,递到裴琏面前。
裴琏并不喝茶,只沉眸问:“父皇此时来函,可是准备发兵?”
肃王看着眼前这张双眼跳动着灼灼热意的年轻脸庞,心下喟叹,还是年轻,气盛。
也是,才二十,正是热血沸腾、渴望建立一番功绩的好年纪。
“严冬凛冽,大雪连绵,于草原正是物资匮乏时,于我朝也绝非进攻的好时机,是以在雪化之前,还算太平。”
肃王给自己添了杯茶,缓声道:“陛下此函,算是与臣提前通个气,谋定后动。”
“那个西突厥的质子阿卡罗本就是个体弱的痨病,八年前送来长安时,便是一副病病歪歪的模样,看在两邦交好的份上,鸿胪寺一直给他寻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材,谁知他痼疾难愈,春日里柳絮入肺,竟一命呜呼。彼时西突厥的使者们也都是亲眼瞧见了,为表悲痛,父皇还特派了孤的二舅父为使臣,随着西突厥使者一道将阿卡罗的遗体送回故土。”